“二姑娘,夫人请您去大堂说话。”
嬷嬷态度恭敬地在一旁请示。
林棠垂下眸,并未惊讶,淡淡地应了声好。
她带着贴身丫鬟上弦月甫一进大堂,只听“啪”的一声响,一盏温润如玉的白瓷盏四分五裂地碎在腿边,深绿色的茶叶洒了一地,腿边的桃红色衣裙有几处颜色加深。
脆响在耳边炸开,仿佛青天白日下一道惊雷,刺得人脑子泛疼。
林棠敛下眼睑,盯着那几处被水浸湿,显得颜色秾艳的地方,心里毫无波澜。
大堂正中央跪着个脊背挺直的丫鬟,像是一株坚韧不拔的小白杨。
这丫鬟林棠知道,是她的贴身婢女满月。
坐在主母之位的胡氏正是刚刚朝她扔茶盏的人,是林棠的继母。
她年幼失母,胡氏为了这个主母之位以往还算对她关切有爱。不过自从坐上主母之位后,对林棠的态度就恶劣许多。
就如眼下。
“林棠,跪下!”胡氏怒声喝道。
林棠微微抬起眼皮,工工整整地跪在地上,薄如刀削的脊背挺得笔直,让人凭空看出一股倔强的文人风骨。
坐在正堂圈椅上的胡氏最讨厌林棠这副姿态,高官后院的女子都由嬷嬷教导礼仪,无一例外紧着步子,半垂着头,将脆弱的脖颈露出来,光是看着都惹人怜爱。
偏偏林棠这样子,好似肚子里多少墨水在翻涌,自身固得像盏墨台。
跟她那个早死的娘一模一样。
思及故人,胡氏心里的气愈发滚烫。搭在椅子上的手握成一团,开口便压着怒:“林棠,身为侍郎之女,你可知错?”
“嗯?”林棠懒懒地勾起语调,“女儿何错之有?”
“何错?”胡氏胸口好似被火烧了一片燎意,“怜儿的药是你房里的丫鬟拿去的,怜儿的药少一味就是毒,你这可是要毒死她?我方才问过满月,她可全都招了,说是你在背后指使。”
大堂中央的满月林棠懒都懒得看一眼。
她抬起头看向胡氏,坐在主母之位的女人珠钗乱晃,痛心疾首,似乎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哦?”林棠抬起手,上弦月忙伸出手臂。她借力起身,走到满月面前,似笑非笑,“你说是我指使,我指使你什么了?”
面对林棠的质问满月丝毫不惧,对上林棠的视线:“三姑娘药方里少的那味药是二姑娘让奴婢去取的。”
短短一句话,坐实林棠毒害同父异母的妹妹的罪名。
“林棠,你还有何话要说?”胡氏怒极,“我念着大夫人早亡,你无人教导,可怜你生母早逝,却不知何时养成了这副恶毒心肠。”
“母亲是什么意思?”林棠打断胡氏的话,悠悠然抬起头,视线落在胡氏身上。只是她看人时冷淡至极,无欲无求,无喜无悲,会给人一种错觉。
她在看胡氏。
又不是在看胡氏。
胡氏被她的眼光惊着,又想起林棠早死的娘,看人也是这样,清冷高傲,如凛冬白雪上傲然挺立的白梅,在寒风刺骨的季节开。
顿时怒火更甚。
“此事关系家庭和睦,待老爷回来,我会告知老爷。”胡氏压下怒意,“在此之前,你可还有话要说?”
“说什么?”林棠扫了眼满月一眼,“贴身婢女都说是我指使她做出此事,就算说什么都落得一个百口莫辩的下场,不如不要白费口舌。”
“你伤及幼妹,怪我教导无方。便罚你在此跪上一个时辰,诚心思过。”
说罢,胡氏就由嬷嬷搀着打算离开。
“母亲确定?”林棠半挑眼尾,话如密风,“母亲知道,女儿生来弱如扶病,小厨房现在还熬着药。不如先让女儿回去喝药,否则出了什么事,外人怕是要说母亲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