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认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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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裕州头一回见着自己弟弟敢这样同自己说话。

往日里虽然甚少相见,可每一回碰上,哪次不是那副令自己十分讨厌的装乖卖巧、谦逊有礼的模样。

如今这般不吭不卑,大有父亲那般教训自己时的架势,竟一时间让于裕州有些错愕,忘了开口。

于裕兴没有理会他的震惊,他不想再忍了,本以为只要自己足够谦逊便能做到兄友弟恭,可如今事实证明,越是这样,哥哥便越讨厌自己。

那个曾经喜欢逗弄自己,成日里带着自己四处玩耍的哥哥,早已不在了,他要将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苦楚统统都说给他听。

“从十岁那年的冬天,大哥将一众世家子弟从湖中救起时,我便将你视为毕生的目标,立志要成为你那样的人,所以我从未想过与你争什么,什么权利、财富甚至是家主之位我都不稀罕,我只想将来,你我兄弟联手能让于家经久不衰,若是能位列三公,更是一段佳话。芳名可流传百世!让泉下的列祖列宗因为于家出了我们两个人而感到欣慰。”

“可你呢?作为于家长子,理当挑起家族兴衰,而不是被一个女人所左右……”

烛火映照下,牢房的暗处一道人影微微点头,颇为赞同,“不错,应该左右都是女人!”

“而你非但没有挑起于家大梁,反之却被一个妾室哄骗,若此女能匡扶大哥举止,纠正你的言行,成为你的贤内助,那她即便是哥哥的妾室,弟弟自当敬她如长嫂,父母亦会将她视为儿媳,哪怕抬她为正室亦无不可!”

“可她却因为那个作奸犯科的弟弟,竟罔顾律法,蛊惑大哥你掺和进人命官司中去,你可知这会将我于家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于家自祖父起便世受皇恩,到了父亲这一代更是受陛下器重,委以正三品大理寺卿的重任,掌天下刑狱,如今依附在我于家之下的宗亲,姻亲、连襟,足足有数百口人,父亲在朝堂之上亦是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宗族就会受到牵连,而哥哥你……

说到这里,于裕兴停顿片刻,凄凉一笑,“当年那个救了我们几人的哥哥,怎的如今却视人命如草芥?竟想着拿钱去买人命?”

于裕州底气不足,但依旧不觉着自己有错。

“牛二是犯下了错,可我拿出三百两交于女子父母,足够他们富裕的过完下半辈子,何况,牛二该受的刑罚亦是受了,怎么就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于裕兴似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之人发愣,两行清泪顷刻间滑落。

“哥,那可是人命啊,活生生的三条人命,怎么到你口中竟这般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他们一家三口都是直接与间接死在牛二手中的啊!”

闻言,于裕州当即高声驳斥:“不可能,那女子死后,我拿出三百两亲自交与两位老人,更是命京兆府差役将他们二人安全送回家中,亦是没有让施刑的差役留手,牛二的伤势至少也需一两个月放才能痊愈,他哪儿来的机会报复?何况,他手下之人也被我一一警告过,事后不准找那两位老者麻烦,我不信他们谁敢?”

“呵呵,大哥好手段啊,如此一来是不是觉着只要他们死了就同我于家撇清关系了?”

看着于裕兴满是讥讽的面容,于裕州瞬间脑瓜子嗡的一下炸开。

大哥呆滞的表情映入于裕兴的眼帘,便知他已猜到三分,继而哽咽道:“不错,那两位老人归家没多久,便将你施舍来的买命钱分给了往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乡亲,当天夜里,两位老人家便双双跳河自尽,寻他们的女儿去了!”

“大哥,你可曾想过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想看着她成家生子,颐养天年,可现在他们死了,一家三口都死了!”

说到最后,于裕兴的声音宛如受伤的野兽一般低吼着嘶鸣出声。

听到这话,于裕州身子微微晃动,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捂着脑袋双眼惊恐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前些日子还让牛莲去看过,她说两个老人还活着,就是还没从丧女之痛中缓过来。不可能,牛莲最是懂我,她不可能骗我,是你,一定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于裕兴失望地看着眼前曾被自己视为榜样的男子,终于是死心了。

“此女心机之深,也就只有大哥你才会觉得她是真心待你,若非爹娘见你对她中意,又怎会容忍她到今日?更不用说你结交的那些泼皮无赖。”

话到这里,于裕兴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是觉着那些人把你当朋友?他们不过是想将你绑在同一条船上,有朝一日出了事儿,有你于大公子在前面顶着,他们才好有机会脱罪,再不济也能从轻被发落!”

于裕兴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怜悯地看着还不肯认清事实的于裕州,摇了摇头。

“愚不可及啊,吾兄当真是愚不可及!多说无益,也罢!于裕州,我若是你,此刻定是要写下一份认罪书,将自己所知道之事一一详细道来,以求陛下看在我于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恳请陛下从轻发落!至少那样你也算是为了于家做了件好事,没有拖累其他人,不是吗?”

说罢,于裕兴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而躲在暗处的李帆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嚯,小西天封不了真大圣,低位面出了个高材生?

这于裕兴倒是有点意思!

“都是一个娘生的,差距怎的就这么大?”

恰在此时,于裕兴来到拐角,迎面就撞上了李帆,前者并未多言,而是将李帆当成同样是来探监的家属,微微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曾想,他转身的瞬间,身后就响起了李帆的玩味之声。

“你就这么想保住他的命?”

于裕兴脚下一顿,转头看向李帆皱眉道:“兄台这是何意?”

李帆耸了耸肩,指了指牢顶与地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什么意思难道于二公子不清楚?”

于裕兴微微眯起双眼,“你到底是何人?”

李帆半倚靠在墙壁上,两手交叉于胸前,慵懒出声:“你猜呢?”

“哼,既是藏头露尾的鼠辈,那便无需多言!”

“哟,于二公子,你若是走了,你哥这条命可就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于裕兴衣袖内的双拳死死攥紧,背对着李帆的身子还是僵硬的转了回来。

“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哎,提钱多伤感情啊,若无我的提点,此刻令尊恐怕还在家里头疼那奏章该怎么写吧?”

“是你,你就是李帆?”

于裕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表情颇有些意外。

能对父亲说出那番话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年轻人,至少也得侵淫官场数载才对。

似乎是看穿了于裕兴的心思,李帆摸了摸鼻尖,略带尴尬道:“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心思缜密亦是如此!”

于裕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弯腰作揖。

“多谢李大人救我于家与水火!此番恩情,我于裕兴铭记肺腑,他日定当报答!”

李帆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行动远比口头上的承诺要来得更切实际一些。

况且,他本人一直信奉的是求人不如求己的原则。

“于二公子客气,不过是不忍大公子被人蒙蔽,沦为他人手中作奸犯科的挡箭牌,正如于大人所言,大公子本性不坏,只是错交了狐朋狗友,才会误入歧途!”

“李大人所言,在下替兄长谢过!但想来以大哥的秉性,这认罪书定是会写下!”

“你还真把你大哥算计得明明白白!”

于裕兴无奈苦笑,“若不出此下策,只怕明日陛下纵使有心放过我于家,亦会被某些人以此来作为借口攻讦父亲!届时,莫说大哥性命不保,便是我于家满门都难逃罪责!”

话语未落,牢房之中就传来于裕州急切的喊声:“拿纸笔来,我要写认罪书呈交大理寺卿!”

二人相视一笑,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不过,李帆却压低声音道:“可仅凭一纸认罪书与于大人的自请辞官的奏章怕是还不够!”

于裕兴叹了口气,“我如何不知,只是……”

“我既喊住你,自有办法解你燃眉之急,但你必须听我的!”

于裕兴后退半步,警惕地盯着眼前之人:“李大人,你与我于家非亲非故,这般不遗余力相帮,所图什么?”

李帆面容平静,淡然开口:“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帮到我!”

“李大人为何如此笃定?”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单从第一眼,我就觉着你这人将来绝对会有一番作为,不用急着否决,我这双眼睛看人看事很准!”

若是不准,他当年又如何能成为年入千万的企业老总?

当真以为富一代什么都不干,张嘴就等着老天爷喂饭给你吃?

笑话,那是靠着血与泪养出来的一双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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