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阴,督军从事马超一前一后连续发来两道新急递。
前后相隔不到两个时辰。
第一个使者说白鹅贼乘夜强攻新丰城,第二个就说新丰城破,京兆尹功曹杜畿前去游说虎牙军。
马超的使者比剃发放行的俘虏民众走的快,可再快信使沿途没有马匹补充。
所以使者抵达华阴时,步行的民众也有一部分即将抵达潼关。
可剃发民众抵达前,还有比他们更快的!
两道公文摆在面前,钟繇立刻头大。
好在五天前已经安排妾室孙氏踏上返程,按着路程估算,现在已经到了夏侯惇治下的河洛地区。
“马超欲游说、策反虎牙将军黑熊,可有几成把握?”
钟繇询问,目光落在郭援、杜袭脸上,两人正交叉阅读两份公文,郭援斟酌说:“黑熊此贼狡猾凶残,本欲离间二袁而不成,遂挟持二袁及其母、夫人,籍此脱身。我姐因此变故遭袁氏隐诛,可见黑熊与二袁仇恨不浅。”
郭援说着咬牙:“也有可能是黑熊逼迫袁谭杀我阿姐,以此剪除袁谭党羽。”
他的姐姐,也是钟繇的外甥女。
钟繇开口:“此商议国家大事之时,莫以私仇为念。”
杜袭见状提议:“明公,今形势紧迫,关右很难为国家所有。唯今之计,当避免袁氏兼有关陇河西。以袁氏之狂,若得长安、雒阳,难免有再立天子之心。”
平原王一系就在袁氏手中,袁尚得到长安,真立桓帝的侄孙做新天子好不好用不知道,总之许都的那个天子自此以后就不好用了。
说不好刘璋、刘表,也会在长安假天子的策令下,摇身一变成为蜀王、楚王,甚至刘备也有可能一举封王。
封王建制,得到王爵的这三个人,内部可以合情合理的清洗异己,当地士人也能心安理得效忠于他们。
封王前后,战斗力和进取欲望会有本质差异!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袁尚真立一个长安新天子,给各地刘氏发布封王策令,谁能豁免?
哪怕扬州刺史刘馥,若被一个淮南王金印砸在脑袋上,刘馥犹豫不犹豫的不好说,淮南士民、豪强可就激动了。
淮水北岸就是错役制,淮水南岸又能拖到什么时候?
所以只要袁尚敢立长安新天子,天下刘氏就天然跟长安新天子是一伙的;得到天下各地刘氏的响应,假天子也成新天子了。
除非许都天子也敢册封诸刘为王,可是许都朝廷敢这么做?
汉室诸侯王一直是各地士族的强力竞争对手,尤其是关东之地,土地广袤物产丰饶,各种侯国、王国数之不尽。
一个豫州,足有四个王国,余下是颍川郡和汝南郡;为什么这两个地区的士人集团如此强大?
就是因为躲过了诸侯王的压制!
诸侯王是怎么完蛋的?
是黄巾军,各地黄巾军扫荡之际,凡是路过,诸侯王尽数破家!
如果当年灵帝再咬牙坚持不放权,关东诸侯王非被黄巾军杀光不可!
过去二十年了,当年看不清楚的事情,难道现在还看不清楚?
诸侯王后代就没有报复士人的心思?
看看黑熊是怎么复仇的,半年时间辗转八州之地!
从白鹅贼数百人,发展到现在数万部众!
袁尚穷途末路之际,疯狂一把立个天子,解开天下刘氏的枷锁,那许都天子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代表炎汉正统的,到底是许都城内政令不出宫门的天子,还是各地刘姓新藩王?
只要这些新藩王中任何一个笑到最后,那袁氏就是汉室忠臣,现在许都方面的一切人物,尽皆乱臣贼子!
连着后代,入仕都存在隐形障碍。
杜袭一句话,将长安城的重要性无限拔高。
只要预防新天子出现,那种种一切出格的权宜之计都是妥善的,是合乎情理的。
钟繇听了大受震惊,仔细深入一想,越发的恐惧。
绝对不能给袁尚割裂天下的任何机会,桓帝侄孙就握在袁尚手里,再拿到长安、雒阳之一。
得到长安可以祭拜高祖,拿到雒阳可以祭拜桓帝,只要能祭拜诸帝陵,那称帝的要素就差一个传国玉玺了。
到那个时候,就是各方围攻中原了,恐怕江东的孙会稽也会起兵勤王;企图像孙策那样,坐地起价,捞一个类似吴侯的重量级名爵。
不管袁尚有没有这个拉着所有士人一起死的心,反正不能给他这个操作的机会!
真让袁尚解除刘氏的枷锁,钟繇不敢想象未来会发展到哪一步。
士人好不容易挣脱枷锁,再一次被打下去,脊梁骨都会被抽走。
至于郭援,也被杜袭描述的可怕情景吓住了。
这种时候,给马腾、韩遂开府之类的待遇已经是微末细节了,现在要竭尽一切手段来稳住黑熊,避免这个人继续搅动关中。
只有马腾与黑熊合力,才能抵挡袁氏的侵攻。
杜袭也是只灵光一闪,就连他自己都被这个可怕的可能性吓住了。
就河北今年的干旱蝗灾,明年干旱的可能性依旧存在。
袁尚、河北士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完蛋之前也要给中原一个狠的。
说不得还能以长安新朝廷的忠烈元勋身份继续发光发热,给中原士人添堵。
钟繇起身踱步,说:“现在任何的言辞都难以说动黑熊,我要亲自去见他。为免朝廷轻视,你二人立刻出发,分别前往陈留、许都,向曹司空、荀令君陈述此刻之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