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城外,张绣穿普通铠甲,与十几名骑从观察。
不管是黎阳城,还是黎阳西城,城上悬挂的旗帜暗淡失色,难以招展。
为了围死黎阳城,曹军已经在黎阳码头增筑了一座新城。
黎阳二城以北,更是曹军两道堑壕、栅栏、土垒防线。
整个冬季,除了极少部分信使出入黎阳城外,这两座城再无什么变动。
该吃的、该烧的,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城池规模决定了它能贮存多少物资,越大的城能贮存越多的物资。
可想要稳定守卫大城,需要配备的军队就多。
人数多了,消耗就大。
所以一座城池是有困守上限的,除非是那种十分险固的城池,可以用更少的人力,内部有足够空间进行物资再生产。
黎阳城很重要,是因为黎阳津很重要,这里并非什么天险,而是交通要津。
袁绍病死前,先后对黄河南岸发动了官渡、仓亭两场战争;所以黎阳城始终只是袁军的运输中转枢纽,并未经历过专门的增筑。
增筑黎阳城缺乏时间,也就袁谭驻守期间,另外筑造新城,与旧城互为犄角,增强了防守能力。
所以西城,比黎阳城比起来缺乏底蕴。
黎阳城再破落,城内民居众多,拆毁屋舍,这些燃料也能支用许久。
张绣观察片刻,抬手一指西城:“去劝降。”
五六名骑士护卫着一人上前,当首之人高举杏黄旗。
距离城门三四十步时,城上十几名弩手发箭,顿时两人落马。
同时城门开启,冲出十几个无甲男子,或持刀盾,或持长矛。
紧接着城上又是一轮强弩攒射,张绣派出去的人拉扯坠马的伤员上马后,转身就跑。
就见冲出来的士兵拾捡箭矢后,毫不犹豫后撤。
“斗志尚存,袁氏得人心如此,实在可叹。”
张绣感慨一句,又观察慰问了伤员,引着众人返回营地。
此刻黄河冰面冻结,一车车的柴草、补给运往北岸。
码头小城外围扩展,张绣回来时就见一些吏士开凿黄河冰面取水,使用冰水混合北岸泥沙制作头颅大小的泥团。
前几日制造的泥团已经冻结,堆积摆放,远远望着,仿佛检阅首级。
穿过外围区域,就见里面工匠正组装霹雳车。
黎阳周边不怕水涝,春季洪水又或者春雨,都不会造成什么泥泞、水洼。
这意味着春季的降雨,以及冰雪消融、春洪等等气候因素,不会干扰这里的战斗。
码头小城内,巡哨军士往来不歇。
张绣下马,摘了头盔提在手里,阔步去见负责前线的曹仁。
曹操主力已在陈留集结,随时可以北方参战。
但目前不清楚关中举动,曹操选择暂时观望,给黑熊一个面子。
他来时,曹仁正望着桌案上的木工小摆件沉思,多是攻守战具的小模型。
除了云梯、攻城车、挡箭牌、霹雳车之外,还有一些张绣不熟悉的器械。
曹仁只是瞥一眼张绣,也不打招呼,就继续专注望着桌案上的小模型,脑海里构思攻城计划。
理论上来讲,以曹军现在的数量和士气,完全可以学习甘宁。
甘宁的攻城战法过于野蛮,哪有搭上云梯,弓弩手与城上守军不分敌我对射,以掩护己方重装步兵强袭的打法?
这个战法太疯狂了,弓弩手要不计自己的伤亡,以劣势的高度,与城上守军对射;攻城步兵更要冒着双方箭矢的打击,还要与守军对戳、厮杀。
以现在曹军储备的弓弩、箭矢数量来说,完全可以压制守军,只要守军被压制,那弓弩手的伤亡就会十分低微。
但问题就出在强袭攻城的重步兵,这么强的弓弩部队进行压制,攻城步兵也会遭遇无差别打击。
曹军各部里,谁能选出五百,乃至是三百悍不畏死的猛士?
军中永远不缺猛士,怎么激发这些人的作战积极性,才是最大的问题。
关中强势,对曹军的压制是肉眼可见的。
就比如临战之际选拔陷阵、先登勇士普通金钱物资悬赏,只能选拔到普通的猛士。
至于负伤残疾后朝廷养老这种事情,曹军上下就没人敢有过这么奢侈的想法。
厚赏、养老效果差强人意,关键是曹军未来的前景。
大家拼命厮杀,图的不就是一個前程?
关中方面表现的那么强劲,直接让曹军中下层失去了作战积极性。
当兵,更多的是一种身份所限的不得已。
此前的奋斗,对大多数军人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十万颗匈奴人的首级,抹消了曹军内部奋斗拼搏的那股精神。
结果就是新年第一战,曹仁竟然找不到足够让他放心的先登勇士。
箭矢是很宝贵的,先登部队的铠甲更是宝贵。
若一鼓作气破城,那箭矢、铠甲还在,无非就是耗费人力进行修缮;破了西城,黎阳城也容易处理。
就怕把很多箭矢射入城中,先登甲士也栽进去。
折损物资事小,让守军士气增高才是大事。
曹仁沉思之际,又有一个将军走了进来,将头盔放在桌案上,脸色不好看,连曹仁也不搭理。
张绣去看,是张辽。
张辽已经进入撤军序列,这种质疑猜忌让张辽很是不满。
不同于徐晃的克制忍耐,张辽脾性刚烈。
见曹仁那模样,张辽就说:“给我五千弓弩手,我麾下一千二百健儿,身披双重铠,破此城甚易。”
甘宁能做到的事情,张辽觉得自己也能做到。
曹仁轻咳两声,就说:“文远将军所部自去年应征,前后鏖战十一月,理应后撤休整。这黎阳战事,就不劳文远将军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