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很少见姥姥穿过新衣服，而且姥姥过日子很仔细，就是剩两天的菜，她也舍不得倒掉，也会热热再吃。
林柔小的时候，就发现姥爷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热情大方，还彬彬有礼。
他唯独对姥姥还有家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居高临下冷漠的样子。
姥爷不管走到哪，几乎都是高朋满座，前呼后拥，大多数都是学校的老师或者他的学生。
就算他们出去吃饭，姥爷也会坐在C位，那个最权威的地方。因为在哪所大学，不管是学校的老师还是姥爷的学生，都以姥爷马首是瞻。
姥爷经常在外边吃饭，几十年，却从来没有带过家里人去外边吃过一顿饭。
她记得在她十岁的时候，小舅带她们去城里吃了一顿饭，竟然碰到了姥爷。
姥爷带着一个女人也在那吃饭，林柔也不知道那个女人跟姥爷是什么关系，她才十岁，她什么都不懂，她只是觉得那个女人穿的裙子挺好看。
总之那一次，小舅很不高兴，姥姥还哭了。
林柔小的时候，两个舅舅有时回来看姥姥，就带她跟姥姥出去吃饭。
有时姥姥嫌花钱不去，两个舅舅就舌灿如莲，不行就搬上林柔撒娇卖萌才能叫动姥姥，在外面吃上一顿饭。
有一次小舅带着小舅妈又来看姥姥，刚好妈妈也回来了。
小舅非要带着他们去市里吃饭，小舅刚好买了一辆越野车，说带着他们去市里兜兜风。
十岁的林柔第一次坐上这么漂亮的车，她把车玻璃打开，一路高兴得山呼海啸，小舅也帮姥姥打开车玻璃，姥姥坐在车上，吹着风，看着路边倒退的风景，一张脸笑成了大菊花。
小舅妈坐在副驾驶，她扭过头对姥姥说：“妈，你以后就别种地了，跟我们住到城里，让我们好好孝敬你，蓝海说你这辈子太苦了让你好好享享福。”
姥姥摇了摇头说：“在乡下住了一辈子了，已经习惯了，每天出门看看庄稼，心里才能舒坦。
让我住在城里，看不到这些庄稼，看不到地里的长的蔬菜，把我都能憋疯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妈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
你们只要有空回来看看我就好了，别让我到城里去，那高楼大厦，房子的吊顶那么低，我看着就着急，出门连东西南北都辩不来。
出门跟对门人连话都不说，城里不是我这个老太婆待的地方，让我住几天能把我憋疯了。”
妈妈说：“嫂子，你就别劝妈了，妈每次到我这来，早上来晚上就要回去，她在城里待不住，她不是惦记地里的庄稼，就是惦记她的菜，她的鸡，她的猫狗，你就别劝她了，她在哪待着舒坦，就在哪待着。”
“让妈到城里享几天福，你看妈咋这么犟，享个福都不会，我们这次买房子，专门还给妈留了一间大房子。”小舅一边开车，一边说。
“等妈实在干不动了再说吧！”
那时候，林柔心想姥姥不去住到城里小舅家，是不是害怕没人管她，妈妈从来也没有说过把她接回去。
她甚至还害怕姥姥答应去小舅家，如果姥姥答应去小舅家，是不是就得把她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