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安顿好父亲,我还要去找工作。
大学的老师联系过我几次,我很明确地告诉了他们,我不会再回去了。
再想起他们以我为中心画出一个圆,范围之内尽是耻笑,而我还曾视若珍宝。
到了一家中介公司,递简历给他,他问,你口才好吗?
我说,我口没坏过啊。
于是我被退回了。
到了一家微软公司,我说,我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你们的编程技术我可以更新一遍、
他说,我们用了二十年开发的技术你用二分钟来更新?于是我被退回了。
到了一家物流公司,我说,我可以让你们的流程全部信息化。
工人们把我打了一顿,说,去你妈的别抢我们的饭碗。
于是我连经理的面都没见着,被工人们赶了出去。
中午,在街角的一家饭店买了一碗盒饭,炒菜的大哥问我,小伙子,你是不是网红啊?
我拿了饭就走,头也不回。
蹲在拐角处的一级阶梯上,我打开盒饭大口大口地吃。
花椒还是八角,我都照吞不误,只要能够填饱肚子,我根本不在乎味道
就像现在的生活,让我的舌根变得麻木,味蕾变得迟缓。
老人常说,生活应当苦中作乐。
那么,生活一定是苦的了。
我从没尝过生活的甜。
吃完盒饭,买了瓶雪花,拆开凌晨刚买的药。还是懒得看该吃几粒,往手上一倒,倒出几粒是几粒,掺着啤酒下肚。
我并不是在故意作秀,换种方式来说,我甚至希望这种愚蠢的行为能够就这样草率地结束掉我这悲惨的生命。
缓了一会儿,日头落下。
又做了一天的无用功。
再照这样下去,父亲后续的手术都做不完。
医生说过,既然不截肢,那就得全身钉钢板,而且得分着来,还不能间断。因为父亲会因为某一处的轻微骨裂导致出全身的并发症,还有各种炎症…一堆我听不懂的东西。我问他,你能说简单一点吗?
他说,就是你爸会活生生地被疼死。
我吓了个半死,医生安慰我说,没事,后续手术做完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选你妈个头。
我有的选吗?
如果我有的选的话,我更愿意代替父亲去死。
可是我只能煎熬在这世上,承受着。
路旁的路灯亮了,我斜挎着包。
今天被退了十次。
期间有家清洁公司看上我了,那位阿姨说我骨骼精奇一看就是擦马桶的好料子。
考虑到我才二十岁,我拒绝了她的好意。
一阵凉风吹来,我觉得眼中有些许干涩。
打开手机一看,五点四十。
主治医生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准备好下一次手术的手术费,八万八
真是个吉利的数字。
硬着头皮,给他回了句收到。
父亲的手术还剩三次,可余下的钱撑不过两次。回到家,给父亲喂饭,安顿好后,哄他入睡。
每日周而复始的循环,一切都回到原点。
没舍得开灯,我还是坐在沙发上。
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曾是小而温馨的家。
锅里总有不一样的家常菜,煤气总是忘了关。
我平静地点了一根烟,带上所有的现金,走出了门。
在便利店用了三百多买了几袋礼包,装上出租车,起程。
父亲有三个姐姐,在家里,他是老四,也是唯一读过书的人,爷爷奶奶最宠父亲,不过在在我那些姑姑看来,似乎她们的不幸来源于我的父亲。
父亲考上了中专,学了技术,在一家小工厂里做得平平淡淡后来遇上了再就业热潮,停工停产,父亲也丢了饭碗。后来也做过兽医、快递员、查水表的,最后凭借优秀的搬砖天赋,在工地大展手脚。
而几位姑姑却命运多舛。大姑最早出去打工,嫁到了广东,没有回信。二姑和三姑就近嫁在市内,三姑最晚结婚,生活拮据。但为了父亲,我也不得不去试一试。
坐了二十分钟的车,堵堵停停,停停走走。
到的时候,是六点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