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草原袭来的冷风还在二城中绞动,卷起黄沙万千,一片肃杀寂静。
方才热闹的气氛早已消失,二娘客栈内,所有的军士皆已离开,包括那胡邋遢及李军士。
军令如山,没有人敢拿这个开玩笑。
“你,跟我去内城殿帅府!”在翻身上马的一瞬间,李信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杨霆风猛一听此言,不禁又吃了一惊。怎么那么急?今日就要去帅府受领旗牌任命么?
然而,吃惊归吃惊,他依旧抱拳揖道:“诺!”
“驾!”
马蹄声再次响起,李信驰马在前,杨霆风紧随其后,两骑飞掠而出,像两支劈开苍穹的闪电,沿着蜿蜒驿道,绝尘而去。
入暮的时候,二人方抵达了紫塞内城,只见人马来往,灯火通明,闹哄得厉害。
这里,便是紫塞的内城,也是和西域诸国自由贸易的紫塞互市。
杨霆风一眼望去,只见,一条主驿道横贯东西,纵横南北。
大道的两旁,满是深鼻高目的西域商贩正在沿街叫卖,肥羊骏马,毛皮香料等各色西域特产琳琅满目,让人着眼生辉,眼花缭乱。
而另一边,则是大胤的各式栈铺。这茶叶丝绸,瓷器锦布应有尽有;另外,还有许多瀛洲送来的时鲜瓜果蔬菜,云州的山珍野味,江淮之地的江鲜活鱼,分列店铺两旁。
在这声音鼎沸的喧嚣中,依稀还有许多女人的嘤嘤哭泣声,时不时地传来。
杨霆风抬头看去,只见街道两边满是衣衫褴褛、满身是血的女人,来自于帕尔斯、身毒、月氏、鄯阐、出云等不同国度的都有,甚至,连那来自大洋彼岸,通体黝黑的“尼格罗”女人也并不少见
这些女人,无一例外都被剥去了上衣,右臂上被烙铁印着奴隶标记,背上挂着无数条可怕的鞭痕,脚上一条锁链晃荡不已。
紫塞。
位于战略要冲,自古商贸兴旺,百年来,来自各国的商人给这座要塞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然而自古以来,文人骚客们,对历朝历代修建这堵长长的破墙时,表现出了怀疑态度,不吝笔墨来争相嘲讽,在亡国之危时,讥笑它的不完美,在太平无事时,又仿佛它的并不存在。
只有守卫边疆的士兵们知道,紫塞并不是一堵石头堆砌成的墙,它还是沟通亚欧大陆丝绸之路的护航编队。
更是华夏神州的经济王牌,根据需要,决策者们既可以对付游牧民族进行经济封锁,使投机的商人、物资、技术无法随意流动,以实现战略围困为目的。
也可以以互市贸易作为谈判筹码,成为我们如今的海关。
简而言之,紫塞便是胡萝卜与大棒。
既可以打防御战,亦可以打贸易战。
紫塞不是一堵墙,在欧亚大陆北部,草原从神州东北西部,向西绵延,经过漠北,沙俄,阿拉木图,罗刹果,达契亚国,马扎尔国直至欧陆多瑙河的下游,构成了一个世界上最为广袤的亚细亚草原地带。
在古代历史上,这几千万平方公里的草原地带,便是来去如风,弯刀烈马,草原民族们的‘骑兵走廊’。
而铺设在崇山峻岭上的紫塞长城,就是华夏神州这个农耕民族与北方游牧民族生死博弈的‘曼纳海姆防线’。
而紫塞,能带给大胤王朝的,是国库每年近一四分之一的税收。
这其中,奴隶生意又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比例。
仔细想想也是,这天下,又有什么生意,比得上奴隶贸易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
在这种惨无人道的贸易活动中,各国却加快了资金的原始积累,促进了经济繁荣,故朝廷屡禁却不止。
女奴们见杨霆风顾望,又瞧见那身铠甲兽盔,知是大胤军人,地位崇高,纷纷投来期盼的目光。
杨霆风见状,微微一愣,忽地涨红了脸,暗叹一口气,狠狠拽起缰绳,只顾低头闷走。
他只是个士兵,人小势微,虽有恻隐之心,却没有任何的力量来改变目前的现状。
不,别说是他。
即使是那个朝廷正一品武官,西北三省六镇的最高军政首脑,面对这奴隶贸易,恐怕也没有办法完全制止吧。
男人还知道,哥舒老帅执掌紫塞近三十年,铁腕雷霆的手段治下,唯独对这件事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许,十万边军的军饷之中,这奴隶交易,恐怕也是最为重要的收入来源一环吧。”杨霆风无奈苦笑,即使生性粗犷坚韧的他,也不得不感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江湖如此,朝堂,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内城,边军辎重府库。
一排排用石头彻成的仓库,墙上用红漆写着“私自擅闯者斩”几个大字。
仓库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着执枪佩刀的中垒营兵士,警戒极其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