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桃月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温府以桃月拐走官家公子为由控告她。
桃月本就是温家被发卖的罪奴,逃跑已是大罪,还敢拐走温府嫡子, 两罪并罚, 从重处之。所以桃月被判处秋后处斩。
温夫人亲自来了牢里,使了银子,让底下人对桃月下死手用刑。
桃月本就是死刑犯,还是个拐子,狱卒们都厌恶她,对她用刑不但解气, 还有钱拿, 一个个抢着做。
桃月开始还能骂两句,后来受不了刑, 朝温夫人连连求饶, 然而已经晚了。
多次刑罚下来,桃月身上没一块好地儿, 像烂臭皮扔在草堆里。
忽然,牢房门打开了, 桃月瑟缩了一下, 每次牢房门开,她都会被拖出去上刑,桃月挣扎着往墙角去, 然而入目是一双干净的皂靴。
桃月有片刻茫然。
“好久不见。”少年音清亮,如玉击碰,却泛着凉意。
桃月没来由一慌, 她缓缓的, 缓缓的抬头。
少年一身青袍, 腰悬美玉,眉眼里都透着贵气和书卷气。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桃月怔愣了片刻,忽然扑过去,然而阿粱早有准备,他微微侧身,令桃月扑了空。
桃月仰头怒骂:“你个贱种!”
跟着阿粱来的狱卒:!!!
狱卒一脚恶狠狠踹桃月头上,“大胆罪奴,还敢辱骂温少爷。”
桃月脑瓜子嗡嗡的,好一会儿才咀嚼着“温少爷”三个字。
她在地上蠕动:“你是温少爷?”
阿粱勾唇笑了。
“我娘应该早告诉你了。不是吗。”
桃月想起来了,之前温夫人派人对她动刑时就说了,阿粱已经回了温府,从玉自然也回了秦家。
只是那时桃月还有侥幸,桃月想,温夫人或许在骗她。
温老夫人最善良心软,温府养了从玉十年了,十年啊。怎么也有感情的。
这个时候,桃月仿佛忘了,她又是怎么对阿粱的。
阿粱退后了几步,理了理袖摆,昂首挺胸,矜傲道:“从今以后,我是温府的嫡少爷,温府会为我请最好的先生,我会念书明理,以后同我的生父一样,进入朝堂为官。我以后还会娶一位官家女子为正妻,生下聪明的儿女。我的余生都是风光无限。”
“而秦从玉,便是他有过人天赋,有你这么个犯人娘,他就不得科举,此后一生与田地作伴。”
“他如今见着我,得对我俯首行礼,口称少爷。往后见着我,更得对我跪拜磕头,口称大人。我会压着他,一辈子。”
阿粱偏了偏头,轻轻一笑:“就像你,哪怕费尽心机,也被我娘轻易踩在脚下,碾死。”
“你清楚吗?”阿粱俯视她:“桃月。”
桃月整个人都滞住了,像一座石塑,匠人给她雕刻了最滑稽可笑的表情。
阿粱收敛了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狱卒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他觉得这温少爷看着温和,实则有点吓人。
良久,桃月的脑子终于重新动了,然而她明白阿粱话里的意思后,恨不得自己不懂。
“不,不,你说的是假的。”
桃月此刻哪还能在阿粱面前嚣张,她拼命后退,抵住墙了也还是退,桃月不正常弯曲的腿不停蹬着干草。
“撒谎,你胡说。”
“……从玉会有大出息。”
“从玉以后要当官…”
桃月反反复复念着:“从玉,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他是温府少爷。”
“从玉,从玉…”
她猝不及防对上阿粱冰冷的眼,没有情绪,像一面冰镜,映出桃月的丑陋可笑,一切自我欺骗散去…
“不———”
牢房里传来女人凄惨的嚎叫,桃月不停撞着墙,却被狱卒按下,捆起来。在问斩之前,桃月得活着。
阿粱轻飘飘扫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牢。
温夫人让人对桃月动刑,毁了桃月的身体。但阿粱今日来,是给了桃月的精神重击。
桃月是个矛盾的女人,说她爱亲儿子从玉,但桃月在真相暴露后,还死命刺激温夫人。完全没想到温夫人在怒火下,会对从玉做什么。
但若说桃月不爱亲儿子从玉,听到阿粱说从玉今后被人压着,桃月又崩溃不已。
又或者是,桃月不管从玉死活,只把从玉当她一个念想,她想靠着从玉翻身。如今从玉跌到泥里,连自己都保不住了,又怎么保桃月。
桃月怨恨的女人,怨恨的小杂种,今后会过得富足安乐。
而她不久被问斩,她的儿子当一辈子农户……
桃月疯了,温夫人再次来的时候,桃月都不记得她了,只会傻笑,说些奇怪的话。
狱卒小声解释:“夫人,上次温少爷来过,他”
狱卒拣自己还记得的话说,温夫人不置可否,她厌恶的看了桃月一样,心中只觉得痛快。
温夫人离开了大牢,回去的路上,温夫人的奶嬷嬷笑道:“少爷真是随了您和老爷,人聪慧又有魄力。”
如果粱少爷来到大牢,让人对桃月动刑,理解之余,难免令人觉得少爷不够大气。
可粱少爷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就令桃月崩溃了。可见阿粱少爷冷静,果断,打蛇七寸。
那些世家大族里的少爷也不过如此了,奶嬷嬷与有荣焉。
然而温夫人沉默了,她倒宁愿阿粱跑牢里来,让人打桃月打一顿,出了心中气,阿粱以后好开心过日子。
过快的成长背后,是难言的苦痛。
没多久,桃月被斩了。这事好像也落定了。
温礼仁除了公务,多半时间都拿来教导阿粱,还给阿粱请了最合适的夫子。
温礼仁原本以为阿粱什么都不懂,他告诉自己要耐心教,但阿粱竟然有基础,学东西不但快,好,还十分刻苦。
温家人最后反过来劝阿粱学习要适当,别累着自己。
阿粱都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