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懦弱的女真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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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骨努为他斟满一杯热酒,也为自己倒上。他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然后长叹一声,放下了杯子,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

“左先生……还有霍将军的勇烈……本王……深感敬佩。”

他声音低沉,“你们拿出来的诚意和战功,我完颜骨努的眼睛,不瞎。”

他顿了顿,似乎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那宇文哲别的首级……那成堆的耳朵……还有霍将军的身手……无不证明了你们的实力,也证明了……此刻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左丘的心微微提起。

然而,完颜骨努接下来的话,却让那一丝刚刚升起的希望彻底熄灭,只剩彻骨的寒意。

“但是……左先生,您可知道?我帐下大部分的部族头人、长老……都不同意。”

他抬起头,看着左丘的眼睛,那目光里不再是忧虑,而是一种近乎懦弱的退缩,“我们女真……不是匈奴那样的庞然巨物,也不是突厥那样的凶狠狂狼。”

“我们……只想守着这片祖先传下来的草场和牛羊,能活下去……”

“匈奴……突厥……他们每隔几年就会来一次,像刮走一层皮一样,抢走我们最好的马匹、成群的牛羊、甚至……我们的年轻女子。每次我们都给了,委曲求全……”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麻木,“虽然痛,但……能活命。只要不灭族……我们总能慢慢再养起来。”

火光照耀下,这位王的面容仿佛老了十岁。

“可一旦跟着大乾……”

他的声音猛地颤抖起来,带着无法压抑的恐惧,“我们就是拔了毒蛇的牙!烧了恶狼的巢穴!匈奴王庭会发疯的!左先生,你们斩了宇文拔都,那是深仇血恨!”

“你们有大乾万里的江山做后盾,有百万军队!可我们呢?我们只有这点家底!宇文拔都他那个草原之狼的父亲,还有匈奴王庭……他们的怒火会将我的族人烧成灰烬!彻底屠戮!鸡犬不留!”

完颜骨努的双手在灯光下微微发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合作?返攻?左先生……那不是在寻路,那是在……葬送我女真阖族啊!”

“用我所有亲族、所有妇孺的性命去赌一个……我根本无法保证的未来?我……我做不到!”

左丘呆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女真王拒绝的理由——贪婪、恐惧、嫌大乾许诺不够……唯独没想到这种!

他凝视着那张在火光下写满了“守成”、“求安”、“保命”的脸庞。

这哪里是什么枭雄?

这分明是一个被千年压迫、被残酷现实磨平了所有棱角、折断了所有脊梁、只求能在霸主脚下苟延残喘……如鸵鸟般将头埋进沙子的窝囊废!

偏安一隅!乞求残喘!

一股混杂着难以置信、荒诞可笑、最终化为极致冰冷的怒气和绝望,猛地从左丘心底涌起!

瞬间席卷了他!

前世某个积弱王朝的屈辱记忆疯狂闪回!他甚至觉得对面坐着的不是草原之王,而是某个史书上注定会被唾弃千古的软骨亡国之君!

“大王的意思是,”左丘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像昆仑山顶的万年玄冰,

“宁愿每年按时向匈奴突厥献上女人和牛羊,如同被圈养的猪羊等待宰杀,让他们在你的族人心头刻下一道道血淋淋的屈辱伤痕,也不愿意……握紧刀剑,哪怕流最热的血,去斩开一条可以站着活下去的路?”

“是……保全。”

完颜骨努避开了左丘冰冷得如同实质的目光,双手交握着,“先生是高才,自然知晓……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多时候……只是……一句让人热血沸腾却害人害己的空话。”

他像是在说服左丘,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左丘缓缓站起身。

“受教了。”他轻轻地吐出三个字,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讥讽,只有一种透彻骨髓的疲惫、失望、以及……彻底的放弃。

那杯滚烫的羊奶酒,他甚至没有看一眼。

他朝着这位草原上最大的懦夫微微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然后,再不犹豫,转身掀开皮帐帘幕。

刺骨的寒风瞬间涌了进来,吹散了帐内那令他作呕的羊奶酒香和腐朽的妥协气息。

左丘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沉沉的黑夜里。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奔跑!

时间!每一息都是黑门关袍泽的性命!既然此路不通,已成死局!那他……必须立刻!

马上!赶回那座即将被血海淹没的孤城!

回到……那个绝不会退缩半步的元帅身边!

回到……那最后一道以血肉铸就的闸门前!

营帐内,左丘回来之后便讲述了和女真王之间的交谈,此时气氛如同凝结的冰。

“不结盟?!”

霍成疾的声音如同炸雷,他猛地站起身,怒骂道:“懦夫!竖子不足与谋,那完颜骨努就是个裹在狼皮里的绵羊,被匈奴人割肉都割习惯了,连伸出爪子挠一下都不敢!”

左丘疲惫地闭上眼,方才偏帐中完颜骨努那懦弱、麻木的面孔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万颜骨努那份为了“保全”而宁愿永世为奴的论调,如同腐败的沼泽气,几乎让他窒息。

“好了,成疾。”左丘声音低沉。

强行压下自己翻腾的心绪与对黑门关的滔天焦虑,“多说无益,女真畏首畏尾,已是定局,此地多留无益,立刻收拾行装!”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是彻骨的冷静:“传令!全军立刻收拾,抛弃一切辎重累赘,只带干粮清水兵刃马匹。一盏茶时间内,必须整备完毕,目标,黑门关!驰援元帅!”

左丘的命令驱散了帐内因失望而弥漫的颓丧。

所有人立刻动了起来,拆卸帐篷、打包干粮、整理马鞍、检查兵刃。

黑门关!每一息都是同袍的血!沐灵夏在死守!兄弟们用骨头在填关墙!不能再耽误了!

营帐帘幕翻飞,冷厉的夜风灌入。

突然!

“呜——呜——呜——”

沉重、苍凉、如同巨大牛角制成的号角声,骤然撕破了草原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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