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封发往长安的急信(1 / 1)
中军大帐内的“授课”,已经结束。
教员们,带着满脑子的震撼与对“真理”的无限渴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退了下去。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今夜所学,哪怕只是一鳞半爪,去与自己的同僚分享,去向那些淳朴的士兵们“科普”。
一股诡异的、充满了“科学与迷信”交织的狂热学习氛围,开始在东征先锋营的高层军官中,悄然蔓延。
李承乾并没有立刻休息。
今夜的“授课”,不仅仅是在培养自己的核心团队,更是一次对纥干承基的,最终试探。
他要看看,这枚被自己和崔氏,双重“控制”的棋子,在接触到这种足以颠覆世界观的“力量”之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是会因为恐惧而更加顺从?
还是会因为看到了“更深的恐惧”,而选择铤而走险?
临时帅帐,此刻只有李承乾一人。
称心,如同影子一般,隐匿在帐外的黑暗之中,负责警戒。
李承乾静静地坐在灯下,手中把玩着那半块,刻着“百骑”二字的虎符。
他在等。
等一个结果。
……
与此同时。
在军营最偏僻的一个角落,一顶毫不起眼的,属于普通百夫长的帐篷内。
纥干承基,正一个人,枯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面前,摆着一盏摇曳的油灯,一小块墨锭,一方粗糙的砚台,和几张泛黄的草纸。
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脑海中,天人交战。
一边是太子李承乾那如同神明般,掌握着“世界真理”的形象。
追随这样的主君,未来,或许真的能开创一个前无古人的盛世,而他,纥干承基,作为最早的“核心成员”之一(如果他真的被李承乾信任的话),其功绩与地位,将远超他现在所能想象的一切。
但另一边,却是太子那冰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狠辣手段。
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被太子视为“威胁”,那么,迎接自己的,只会是比死还要凄惨的下场。
那个叫称心的美少年,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而更让他恐惧的,是那个“核心圈子”的论调。
他,显然不是太子真正的核心。
一个掌握了如此惊天秘密的太子,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外人”,知道得太多?
“清理”,是迟早的事情。
那么,向陛下告密呢?
他将太子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将那些“奇技淫巧”的“妖术”,原封不动地,报告给远在长安的天子。
以天子的雄才大略,自然能判断出,这其中的巨大价值与威胁!
届时,他纥干承基,便是揭发太子“阴谋”的头号功臣!陛下不仅会赦免他之前的“罪过”(与崔氏勾结的伪证),更会对他,委以重任,引为心腹!
这,似乎是一条,唯一能让他摆脱太子控制,并一步登天的捷径。
可是……
他真的能成功吗?
太子殿下,神机妙算,难道,就没有料到这一步?
他会不会,早就布下了后手,等着自己往里钻?
那份被太子掌握在手中的,由崔氏“亲自伪造”的,他与崔氏勾结的“铁证”,就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
一旦告密,太子立刻就能反咬一口,说他是因为与崔氏的阴谋败露,才故意构陷储君。
届时,陛下会信谁?
一个“背叛”过一次,又“勾结”过世家的密探?
还是一个,刚刚立下“盐引”奇功,又展现出“治国平天下”之才的太子?
答案,不言而喻。
纥干承基感到一阵绝望。
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选,似乎都难逃一死。
除非……他能找到一个,既能向陛下邀功,又能让太子,暂时无法对他下手的平衡点。
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面前的草纸上。
一个极其冒险,也极其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地滋生。
他,要写一封信。
一封,看似是向陛下“尽忠”的密信。
但信的内容,却要经过他精心的……篡改与编排!
不去写那些惊世骇俗的“地理学”、“微生物学”。
因为这些东西,太过匪夷所思,陛下未必会信,反而会觉得他在胡言乱语。
他要写的,是太子在军中推行的那些……“新制”!
比如,“军阶改革”、“三三编组”、“设立教员”!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陛下可以派人来验证的“事实”!
用一种看似“忧心忡忡”,实则“添油加醋”的语气,向陛下“揭露”:
——太子殿下,在军中设立的“教员”,名为宣讲军法,实则日夜向士兵灌输“效忠太子”的思想!其用心,昭然若揭!
——太子殿下,所推行的“三三制”,看似精妙,实则是将兵权,下放到了最底层的伍长、什长手中!这些人,皆是太子一手提拔的亲信!长此以往,三万先锋营,将只知有太子,而不知有陛下!
这封信,句句不提太子“谋反”,却字字都在暗示太子……“正在走向谋反的边缘”!
将太子,置于一个“功高震主,野心勃勃”的危险境地。
而他,纥干承基在这封信里,将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一个,对大唐忠心耿耿,不忍看到储君误入歧途,冒死向陛下进谏的……孤臣孽子!
如此一来,便立于了不败之地!
陛下,会因为他的“忠诚”而奖赏他。
太子,即便知道了此事,也因为他没有泄露最核心的秘密,而暂时,不会对他痛下杀手。反而,可能会因为需要他继续向陛下传递“假情报”,而更加“倚重”于他。
好一石三鸟之计!
纥干承基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与得意。
他感觉自己,终于,从太子那无形的掌控中,找到了一丝喘息的缝隙。
于是不再犹豫。
提起笔,蘸饱了墨,在那粗糙的草纸上奋笔疾书。
将自己精心编排的,那封足以搅动长安风云的“密信写完后,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塞入一个特制的,可以防水防火的蜡丸之中。
然后,吹熄了油灯,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帐篷,融入深沉的夜色。
在军营的某个隐秘角落,有百骑,留下的联络点。
他要将这颗“炸弹”,用最快的速度,送往长安。
送往,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的手中。
而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离开帐篷的那一刻。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他帐篷的阴影中,悄然滑出,紧随其后。
那身影,正是称心。
称心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今夜的任务,并非监视纥干承基,而是另有其事,只是恰好,察觉到了纥干承基的异动。
长安城,看来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