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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78章(1 / 2)


提醒将夜,小心身边人。

“自几年前那场意外后,大师兄身体就不太好,我每隔半月都会送些生活所需和汤药补品过去,你今日就随我一起去吧,东西有些多,我一人不好携带。”

纪鸢搁下指尖笔墨,从案牍前站起,示意闻人玥取一边囤放的物品。

天机阁会安排弟子轮值,今日刚好赶上闻人玥来此帮衬,只是他有些心不在焉,整理档案归档时好几次都弄错了,这下纪鸢说话,他也神游太虚没太听清。

纪鸢皱了皱秀眉,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你今日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吗?”

闻人玥吓了一跳,站直身体:“啊?什么事?”

纪鸢重复了刚刚的话,又问他:“你今日状态很不好,要不要回去休息?我重新找人陪我去吧。”

闻人玥摇摇头:“没事没事,我陪师姐去,师姐,我……”

“嗯?”

他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自那日与将夜一叙,为将夜堪破迷津后,他反倒陷入困惑和担忧之中,也从那日起,他就没见过将夜了,神隐峰他进不去,送入其中传信的纸鸢也一去不返,不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担忧了好几日,生怕自己说的话太突然刺激到将夜,也曾去过雾敛峰找步凌尘求问,却一样被堵在结界外。

他觉得很奇怪,雾敛峰平日不设结界的啊,步仙君不像仙尊,他偶尔是会下山采买些药种之类的,这么多日未曾出现,不太正常……

闻人玥本想去问问自家师尊长澜仙君,在整个云缈山,也只有他师尊同步仙君走的比较近了。

但奈何他师尊前几日就开始闭关了。

纪鸢守着天机阁,上山下山都会被这里记录在册,但他不太敢问纪鸢。

钟离泽是纪鸢看着长大的师弟,虽说她只是他师姐,但那种照拂堪比半个母亲,钟离泽亡故的消息传到纪鸢耳中后,她伤心到昏迷了好几日,被掌门安排了大量工作才转移了注意力,渐渐缓过来。

闻人玥是不忍心在她面前提起将夜的。

不管大家猜测是将夜杀的钟离泽,还是仙尊动的手,总之神隐峰在纪鸢这里就是不能提的。

纪鸢看起来坚毅萧飒,能独当一面,实际上骨子里温婉柔弱,禁不起刺激的。

闻人玥抿了抿唇,摇头道:“没事,我陪师姐去吧,我刚好没什么事。”

大师兄住在主峰,他的院子紧挨着钟离泽的院子,中间只有一墙之隔。

为防纪鸢伤心,闻人玥想故意绕路,纪鸢却笑笑道:“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该过去的终归要过去的,我此次是来探望大师兄,别的不会多想,你不必为我担忧。”

“呃……”隔壁院子已渐蒙尘,看起来却还是要比大师兄的院子整新。

自大师兄遭遇一场意外,修炼不慎走火入魔,神魂受创而意识混乱成傻子后,腿脚也渐渐失去知觉,成了半个残废,不能继续修炼,出行都不便,只能在这一方凄清的小院中孤寂度日。

昔日崇敬大师兄的那些弟子,以及对大师兄寄予厚望的长老仙君们都渐渐不再提起这个人了。

曾经的辉煌也只是曾经,他虽然还活着,却同消失死去也没什么区别。

只有纪鸢偶尔来探望。

大师兄的院门并未落锁,一推开,就迎来一股木料潮湿的腐气,虽还未至深秋,其中却萧条疮痍,杂草遍生。

纪鸢皱眉说:“那些安排来打扫的外门弟子实在敷衍的很。”

闻人玥深有此感,趋炎附势是人之本性,大师兄辉煌的那些年,上赶着踏破门槛往上贴的人很多,可这参天巨木一旦倾颓,只会被彻底遗忘。

掠过葳蕤野草,干涸的池塘边有一石桌,桌上摆放了一把焦尾长琴,消瘦如枯木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回头笑着看他们。

“你来了啊。”

青年面容消瘦,两颊深陷,穿着的衣裳都被洗的泛白失色,眉眼间却比任何人都放松,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那双浅淡的琥珀瞳眸干干净净,完全脱离这世间的诡谲谋算。

自钟离泽死后,麻木多日的纪鸢终于展露笑颜,她走到大师兄面前蹲下,替他按了按腿膝。

对这位大师兄,闻人玥并没有很了解,他拜入云缈前,这位师兄就只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再后来,就连传说都无人提及了。

纪鸢看着她师兄,不知怎的,双颊簌簌滚淌泪水。

她师兄伤了神魂,脑子不清醒,一直对着她笑,笑得温柔和善,伸手拭去她双颊的泪珠,对她摇头,重复说着:“不哭,不哭……”

纪鸢有些忍不住了,眼眶通红,她说:“闻人师弟,你陪大师兄玩一会儿,我进去收拾会儿屋子。”

而后便逃开一般,留下素未谋面的师兄弟面面相觑。

大师兄看了闻人玥一会儿,笑着说:“听曲吗?”

也不等闻人玥点头,他就推着加了木轮的特制椅子挪到石桌边,掌心早就没了练剑时的厚痂,只剩下常年抚琴而留于指尖的薄茧。

一曲扬出,只听前奏,闻人玥脸色就变了。

弹到后来更是让他心如擂鼓,浑身觫然,整个人有些失控地一掌拍在琴弦上止了音色流淌,双目通红地望着大师兄。

“这曲子……这首《琼花落春》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他近乎有些失控地凑到大师兄面前,粗喘着气息,洇红了双眼望着大师兄那双琥珀色的眼珠。

大师兄略带痴愣的柔和浅笑嘎然而止,眼底的琥珀色渐渐被染深。

唇角勾勒起一抹并不属于傻子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转眸看了一眼并无察觉的屋内,食指点在闻人玥的唇中,轻声道:“嘘,声音小点。”

而后拍了拍闻人玥的肩:“坐下慢慢聊,别激动。”

闻人玥狠狠盯着他,可他又是一副你不听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架势,闻人玥只好压住内心躁动,乖乖坐在他面前。

这个角度从纪鸢所在的屋内看去,闻人玥惊慌失措的脸被大师兄肩膀挡住,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闲聊一般。

大师兄说:“这首曲子没人教我,这是我多年前听来的,闲来无事随意抚琴罢了,但关于这首曲子背后的事,我确实什么都知道,但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闻人玥通红着眼,不知如何开口。

想了半天,无比确定道:“你是装傻?他们都以为……”

大师兄说:“都以为我又傻又残?我若不这样能活命吗?”

闻人玥:“可你连大师姐都骗,她待你很好……”

“确实,她待我很好,但她待别人也很好,我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若不是现在横生变故,我也不会让你知道我安然无恙这件事,但如今,将有大事发生,我不能装聋作哑下去了。”

大师兄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因时间有限,不能细说,他只挑了重点去叙述。

就如同将夜曾经告诉闻人玥的那般,大师兄也曾被钟离泽诓骗,误入禁地,晓得了不该晓得的秘密。

被发现后由容仙客洗涤神魂记忆,他当时是真的被搅碎神魂,苟延残喘着保住了这条命。

但神魂破碎使他痴傻,灵脉断裂让他终身无法修行,还麻木了这双腿。

意料之外的是,他破碎的神魂并没有被封印在身躯中,反倒散落四处,遍及天下,他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做梦,因神魂是残破的,附着在任何事物上都不容易被发现。

因此窥探到的秘密越来越多,也游荡进各个神脉之中,吸收了很多天地灵气,才渐渐让他有能力回归身躯,并清醒过来。

大师兄说:“正因为神魂破碎,命若游丝,没人发现我的存在,也没人知道他们捂得那么严实的秘密都被我知晓了个七七八八。”

大师兄的事确实让闻人玥惊讶,他甚至很想开口再问一遍:你是如何得知那首曲子,你是不是知道我家的事?

可比起这件陈年往事,他还是选择问更关键的:“最近发生的大事也就两件,苍梧城易主,钟离泽身故,你要说哪件?”

“都不是。”

大师兄摇头道:“是你关心的那件事,神隐峰仙尊带着他徒儿去了潆洄岛,故而你三番四次去找都没找到人,他们走的时候并未告知多少人。”

提及潆洄岛,闻人玥本能的没什么好感。

“你又如何得知?”

“我说了,如今这幅残躯根本困不住我的神魂神识,远一点的事我不一定看得清,附近发生的我还是清楚的,我是想……”

大师兄忽然眉头一皱,望着淡色如烬的灰蒙天空,他抬起手抚上琴弦,又弹奏了一曲《琼花落春》。

一边压低声音道:“这首曲子是当年潆洄岛神女作的,能短暂遮蔽天机,你别打岔,先让我说完,信不信由你。”

“潆洄岛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能感觉到那里已被处心积虑地设下一个铺天陷阱,神隐峰仙尊此去怕是不能顺遂,有大凶之兆,你在意的那个将夜也不简单,我窥探不出他的身份,但暗处的人也不清楚,他自己也不知晓……还有,雾敛峰不要去了,那结界根本不是步仙君布下的,其中缘由我知晓,却被天机压制,说不出来,总之,你最好赶紧通知仙尊和他徒儿,让他们别去潆洄岛……也别回神隐峰。”

曲近尾声,大师兄唇角渗出鲜血,他咬着牙又道了一句:“提醒将夜,小心身边人。”

一曲作罢,琴弦蓦断,断弦被指尖血染成红色。

大师兄重重喘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方已经沾过血污的帕子,揩去唇角血渍。

闻人玥愣在原地,刚刚灌入耳中的信息不可谓不震撼,他甚至有些拎不清头绪,刚要开口再问,却被轻咳的大师兄抬手制止。

“信不信由你,我琴弦断了,没办法再向任何人说什么。”

闻人玥犹豫了很久,盯着那尚且颤动的断弦:“多谢,我……我会再送你一尾琴。”

“行啊。”大师兄笑笑道:“再送你一句忠告,别太执着,他不属于你。”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闻人玥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大师兄将那把断弦的琴藏在石桌下,深邃的眼眸又渐渐褪成琥珀色。

纪鸢整理好大师兄的房间,把新带来的生活所需布置好,并真的像对一个脑袋不正常的傻子叮嘱这些东西要怎么用,反复强调,而她大师兄也演得极像,任谁都看不出他到底有多正常。

闻人玥看着,神色复杂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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