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欣喜里,远处有钟声敲起,沉重、悠远且苍老。
宛若一位百岁老人善意的提醒——
旧年已过,新年伊始。
两人保持着一上一下对视的姿势,在钟声里同时开口:“新年快乐!”
“还挺快,”池宴默了默,说,“我以为你反应要慢过我。”
林稚晚撇了撇嘴,不满意地说:“这也要比么?”
“倒也不是,”他重新给她的帽子扣好,往下压了压,盖住眉眼和鼻子,冰凉的手掌贴在她的颈子上,迫使她抬着头,充满蛊惑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他说:“我是想顺势吻你。”
随着话音落下,他一点点凑上她的嘴唇。
在冰天雪地里,林稚晚脸色苍白,可唇色却鲜艳。
他是弹尽粮绝的战士,在途径的荒凉土地上,遇到唯一的玫瑰。
池宴吻她,动作迅速,有些粗暴,带着索取的姿态,舌头在她的口腔里肆意搅动,卷走大半呼吸。
林稚晚呜咽了一声,急得蛋挞围着两个人转圈圈。
这会儿该回屋拿压岁钱了,曲思远和陈依依赶着这群小孩进门,有个小猴崽子注意到他们,指着他们对陈依依说:“小姨,舅舅在干嘛呢?”
陈依依也往巷子口看了两眼,没回答,拎着小崽子进门了。
世界重新回归安静。
只有唇上的温度炽热,令四肢百骸都烫起来。
长久蹲着的姿势令林稚晚不堪重负,最后以一屁股坐在雪堆里结束这个吻,她抬起手背擦掉嘴角的水渍,再仰起头,就见池宴笑着看自己。
接个吻居然还能摔倒,林稚晚自己也面子上过不去,愤愤地朝池宴大腿拍了两下,嗔怒道:“都怪你。”
“嗯,都怪我。”池宴朝她伸出手,要拉她上来。
林稚晚勾了下嘴角,笑得有点儿坏,搭上池宴的手,做出起来的姿势,却猛然往后倒。
池宴不设防被,脚下又滑,跟着她一起摔进雪里,怕她摔狠了,本能反应似的,池宴将她抱在怀里。
冬天地面很硬,他痛得闷哼一声,紧张地问林稚晚:“没事吧?”
林稚晚摔在了他的胸膛,整个人拿他做肉垫,怎么可能有事,贴着他的胸口摇了摇头:“没事。”
世界忽然很安静,池宴松开林稚晚,她动了两下,跟她一起躺在雪地。
身下的积雪承担不住两个人的体温,像是一片二月天不断融化,两人肆无忌惮地一起沉沦。
眼前是虚无的夜空,无数雪片洋洋洒洒落下,淋湿他们的眉角发梢。
不远处的家里人声不断,巷子里还飘散着火药残存的味道,天色很黑,路灯昏黄。
这一刻,他们好像在庸俗又浪漫的世俗里,一起走到了白头。
林稚晚朝夜色张开五指,路灯照下来的昏黄被切割成四份。
“今年就跟梦一样。”她对着夜色,类似喃喃自语。
池宴偏头看向她,眼神温柔,声音坚定:“以后这梦每天都有。”
林稚晚又说:“从来不敢想象我们会心无旁骛地在一起。”
池宴却说:“我想过无数次。”
下一秒,林稚晚的声音里染了哭腔,颤抖着对池宴说:“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她看向池宴,声音哽咽:“不止爱你,还爱你存在的这个世界。”
曾经,这世界对于林稚晚来说只是一片废墟,是池宴叫她发现颜色,过去的那些年,她从来没有如此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池宴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珠,如同战士一般坚定地回答她:“因为我爱你,所以也想让你好好看看这世界。”
他忍受她一切的不堪、跋山涉水、捱过无望的时光,照旧爱她。
或许这种爱意早就超越了爱情的意义范畴,更类似于救赎。
林稚晚的前半生太坎坷,命数差劲,剩下的一丁点好运都用来遇到池宴。
被巨大的明确的爱意包围,林稚晚不受控制地哭了出来,她双手掩面,小声说:“你好像就是神明。”
池宴朝她伸出手,令她的脸颊贴在她的胸膛,世界很冷,可他的心跳声如雷如鼓,温暖到令人发疯。
“我是池宴,”池宴说:“神爱世人,而池宴只爱你。”
那么一瞬间,林稚晚甘愿和他就这样,一瞬间白头。
“我们生个宝宝吧。”她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他们在一起,再有一个可爱的宝宝和狗狗,最幸福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池宴也被自己的想象给满足,嘴角勾了下,说:“好。”
林稚晚又说:“我们今晚就试一试。”
池宴彻底愣住。
*
两个人回到宅子里,收了一些红包,又给小辈发了一些红包。
一点钟左右,昏昏沉沉地回了房间。
这是他们第一次零距离接触,那是一种令人毛孔都要张开的舒适。
像是挂在伊甸园的那颗苹果,谁都知道有毒,可谁都是不管不顾地莽夫,迫切地尝一口。
老宅的床很旧,动起来咯吱咯吱响,左右都住着亲戚,两人小心翼翼,又互相索取。
其实真正的目的他们都没有想好,但类似于歃血为盟,最深的爱意总是要沾着莽撞、猝不及防和痛楚。
两人毫无准备地赌了一把,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没有中奖。
第二个月,林稚晚的姨妈如其来临,工作的空挡,拍了包卫生巾的照片给池宴看。
池宴秒回:【?】
林稚晚:【?】
【你不工作?】
池宴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两个字:【可以】
简简单单两个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但林稚晚依旧能看出他隐忍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