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房间里的纪绯却在这时看到了门口的她。
数秒的寂静,他冲她跑来,眼底满是执着,仿佛从绝望里看到了唯一一丝亮光。
他喊着她挽挽,告诉她他这两个月每一天都在等她回来,他不想搬走,不想离开,他可以继续一个人待在苏城,他能照顾好自己,他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去学校……
他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她完全没有听清楚。
她想要退后,他一把抓住了她手臂,就是不肯放手。
她才十九岁,何曾见过这种场景,整个人都懵住了。
她听见周围的人都在叫他放手,其中有她父亲愤怒的斥责,还有她母亲焦急的喊声。
一片混乱中,赶来的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这才将她从他的手里拉扯开来。
他睁着眼睛,被人抱回病床时依旧定定看着她。
她站在一旁,捂着发痛的手臂看床上消瘦苍白的男孩,根本无法想象刚才那个近乎疯狂的人会是那个安静柔软又有些孤僻的男孩子。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一旁,她的父母和纪绯的父亲发生了争执。
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言语上都有些过,苗蕊质问纪父,纪绯都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转到精神病医院?
纪父刚刚遭遇于微翎一番冷嘲热讽,加上纪绯的病,内心焦躁不已,苗蕊这一问几乎是雪上加霜。
他冷嗤着说追根究底,都是因为他们的女儿!要不是他们没教育好自己女儿,他儿子怎么会为了她成这样?
争执声里,向倾挽一步步退离了病房。
……
这天的事,最终让她下定了出国的决心。
语言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手续也在进行中,她唯一剩下要做的,就是和纪绯交代一声。
然而苗蕊知道她又要去医院,立刻制止。
她对纪绯的印象已经坏到一定地步,她觉得出国的事根本没必要和纪家任何人交代。
他自己没做好父亲该做的事,她女儿照顾对方儿子这么多年,没有得到一句谢谢,对方反而怪她,实在太不可理喻!
向父虽然不像苗蕊那么生气,但他在这点上,和苗蕊意见一致,未免多生事端,出国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
最多,他让女儿再去医院看他一次,也算仁至义尽。
她在出国的当天再次去了医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阵子都在苏城,纪绯的情况稍稍恢复了些,虽然依然在挂水,但已经不需要躺在病床上。
她没有向他透露任何有关留学的事,只嘱咐他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再回学校努力读书。
“你还小,任何时候想做什么事都不算晚。”
“那你还会像以前那样陪着我吗?”
“我……”
“挽挽,我知道我做错了,你别不要我……”
她没法对他撒谎,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坐车离开准备去机场的时候,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一路追下楼追出了医院,追着她车子跑来。
驾驶座上的向父看了眼后视镜,皱起眉,脚下却下意识松了油门。
苗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开口让向父加速不要停。
她坐在后座,趴着车窗朝后看去,只看见那个男孩一脸绝望的追在车后,求她不要走。
……别走,别离开!
……都是他的错!他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他会好好看医生,他会把病治好!
……他会改,求她不要走……
他在车子后面追了很久很久,光着脚,身上是医院的病号服,泪流满面……
那个画面,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反复出现在她梦中。
每一次她半夜醒过来,都觉得心痛如绞。
后来她曾经想过,如果是二十四岁的向倾挽,会怎么做?
她会不会走?
如果她一早知道他生病的事,会不会换一种方式,尝试着好好去和他谈,解开他的心结。
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冷待,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当年父亲没有隐瞒医生的那些话,她是不是会在最后一刻改变决定留下?
可世上的事哪来的如果。
十九岁的向倾挽,只懂得逃。
逃避、逃跑……就那样丢下他,去了另外一个国家。
……
一室窒息。
她说,她的世界并不是只有他。
可是从很久之前开始,他的世界就只有她。
哪怕后来走上舞台,出道,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他的世界依旧是孤独的。
那些说爱他的人,爱的到底是哪个他?
他们知道他所有的样子吗?
知道之后还会继续说爱他吗?
他知道自己曾经做了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改变、融入,学习做一个正常人。
再次见面,哪怕他心里依旧因为被抛弃而觉得委屈和生气,但面对她,他还是小心翼翼。
即便是这次,他分明感觉到了黎宸和她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也没对黎宸做什么,只是不想他们两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相处,所以才把她调来剧组。
他不是已经改变了吗?
纪绯突然觉得焦躁,有一种自心底蔓延而上的不安,像一根生长的藤蔓,将他的心脏和身体全部缠绕起来,不得自由,也无法呼吸。
他解了自己脖颈处衬衣的第一颗纽扣,继续动作粗鲁的去扯第二颗,他低头看着她,撑在墙上的手指缓缓收紧:“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和以前那样逃走吗?”
逃走?
向倾挽垂目,对方白皙精致的锁骨随着他拉扯衬衣的动作落入她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