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桉城虽然雨季还没完全结束,但晴天的时候已经进入了蒸烤模式,林意那头儿中午陪着父母一起在家吃了个端午节的团圆饭,跟姜宥仪的见面也就约到了晚上太阳落山后。
见面的地方是姜宥仪直接发给林意的,是一家吃福建菜的馆子,开在了旅游景点密集的琉璃巷附近,也已经很多年了。
姜宥仪让林意点菜,林意把菜排给姜宥仪推了回去,“天热,我们吃点清淡的?海鲜类的就别点了。”
她说着,迎着姜宥仪看过来的目光,抬手指了指自己腰腹的位置示意,姜宥仪反应过来她是在照顾肾脏不好的自己,她惊讶于林意的细心,又感谢林意的照顾,两个女生四目相对的时候都笑起来,默契得像是已经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
“早就听说过他们家了,这两年风很大的网红店,但我还没来过,”赶上过节,店里坐满了来吃饭的华人,服务生事先提醒过了今天菜上得会慢一点,林意叼着吸管喝先上来的芭乐汁,不经意地端详着店里形形色色的人,“倒是你这个刚来桉城不久的人带着我这个土著来打卡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家是网红店,我小时候来过一次,后来一直念念不忘的。”姜宥仪跟她一起托着下巴打量周围,不过林意看的是人,而姜宥仪看的是店里的装修摆设,“但这里跟我记忆里的已经不一样了。”
“应该是这两年刚翻新过,”林意指了指餐厅里古色古香的中式置景,“风格都是最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新中式。”
林意说完才反应过来姜宥仪的话,好奇地看向她,“你小时候在桉城待过?”
“十岁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姜宥仪笑笑,不着痕迹地妥帖藏匿着那些不堪的经历,若无其事地对林意说:“后来我妈换工作,就跟她一起回老家了,她是彬城人。”
林意了然地点头,随口跟她闲聊,“那之前这家店是叔叔阿姨他们带你来吃的?老桉城人的话,应该挺多都知道这家店的。”
“没有,是一个对我很好的老师带我来的。”姜宥仪平和地笑笑,“我是单亲家庭,一直是跟我妈过,连姓都是随的母姓,而她在我小的时候工作就很忙,没什么时间管我。”
姜宥仪这两句话里其实透露出很多信息,比如她明明出生在桉城,那证明她母亲至少是在桉城扎下了根的,那为什么在她十岁时突然带着她回了老家,还比如她的一些好的记忆可能是她老师带给她的,那么联系后面的话,也可以反映出来,她母亲也许并不怎么关注她。
这些细枝末节的信息在林意脑子里跟职业病似的自动穿针引线地串联起来,几乎同时侧面佐证了姜宥仪有一个不怎么美好的童年。
但姜宥仪的态度很轻松,她似乎不在意被人窥见这些伤疤,聊起这些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而林意作为听者,也是稀松平常地听着,丝毫没有露出哑然的目光来。
林意的职业让她,网上能查到的她经手过的案子已经寥寥无几了,倒是铺天盖地都是对她被吊销律师执照的报道,可那些报道含糊其辞,姜宥仪搜了几次,也没有从网络的只言片语里整理出事情的全貌。
“我看过一些对我的报道,他们对我被吊销律师执照的解释,只有一句含糊其辞的‘违规解决争议’。”
林意慢吞吞地喝了口冰凉凉的芭乐汁,嘴角勾起的弧度透出了一点儿不屑,“但其实,我被吊销执业资格的实际事由是‘煽动、教唆当事人采取扰乱公共秩序、危害公共安全等非法手段解决争议’。”
姜宥仪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即使是门外汉,她也明白这一条背后所涉及的事情有多严重。
姜宥仪的反应都落在林意眼里,她没什么笑意地勾勾嘴角,“你应该知道国立理工大学?学校就在桉城。”
“知道,”只要是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应该没有谁没听过国立理工的名头,姜宥仪点头,“那是全国排名第一的理工科院校。”
“当时的案子是在他们学校发生的,”林意平静地说:“但因为性质特别恶劣,影响也非常不好,在案发之初学校和警方就都对案件做了保密处理,所以其实,这件事本身在外部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
姜宥仪怎么也没想到林意当初的案子竟然跟这所学校有关,忍不住问她:“那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意回忆起那个已经许久没聊过,却让她这辈子都刻骨铭心的案子,“他们学校的物理研究院当时有个研究生交流的项目,去的是世界综合排名第一的院校,但只有一个名额,到最后,是物理学院大二在读的三个学生竞争。”
姜宥仪隐隐地有了种猜测,她因此而倏然心惊,“……结果是这三个学生之间发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