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黑衣,行动干净利落,是个高手。
段离微微挑眉,从软塌上缓缓起身,跟着黑衣人往外走。
漂香楼的后巷停着一辆华丽到扉糜的马车,马车四面全都垂挂着精美绝伦的丝绸锦绣,鎏金的窗户被一帘月光色的缎纱遮挡。
内里铺着厚厚的软垫,案几是紫檀木的,上面放着精美的茶具,茶香袅袅,靠坐在上面,浅抿一口清茶,倒也恣意。
段离纤长的指尖,轻轻撩开帘子,便坐了进去。
黑衣人似隐没了身形,赶车的马夫是一个一身太监装扮的人,尖细的声音轻轻“驾”了一声,马车便被驱赶,往前驶去。
摇摇晃晃了不知多久,马车忽然停下,四周安静得过分。
面前的帘子轻轻撩开,段离从马车上下来,他身上披着一件浅青色的披风,视线所及便是巍峨的宫殿。
他唇边露出一抹讥诮的笑,看向脚边跪着的灰衣太监,嗓音温凉地道,“前面带路吧。”
“是。”
段离其实有些诧异,他本以为会以比较低调的方式来这皇宫,没想到却是大摇大摆乘着如此华丽的马车,堂而皇之进来的。
甚至刚才在宫门前都没被人拦下,显然这赶车的太监就不是一般人。
他不知道叫他来的这人在打什么主意,但今夜的这一出,只怕明日会在整个京里都闹得沸沸扬扬。
前面打头的太监走路速度不快,像是刻意迁就着段离,他手中提着一盏散着橘色光芒的灯笼,一路领段离,一直到了紫阳宫门口。
紫阳宫便是帝王的寝宫,宫门口有重重侍卫把守,见到领路的太监,态度恭敬地行了一礼。
段离垂着眼睑,唇边的讥诮已然消失,一脸的清淡,哪怕被那些侍卫用一种诡异到极点的视线盯着,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帝王靠坐在宽大无比的龙床上,身上穿着明黄色的亵/衣,棱角分明的脸上庄严,充满了威势,哪怕此刻脸色有些苍白,也掩不住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无形威压。
站近了看,眼前的帝王,虽人到中年,模样却依旧俊美。
段离眯眸打量着面前的帝王,他在打量帝王的时候,对面的帝王自然也在打量他,那是带着一种审视的视线。
淡淡的威压笼罩在段离的身上,帝王的视线很尖锐,半眯着眸子,薄唇微抿,眉宇间透着浓浓的凉薄。
段离没有下跪行礼,也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瘦弱纤细的身体,脊背却挺得很直,眼神也足够倨傲,帝王看了一会,忽然扬眉朗声一笑。
“朕真的有许多年没见过阿离了,你……长大了!”
随着这一声笑,原本冷硬的五官线条也全都柔和了下来,帝王看着段离,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全压在眼底,很难看清。
纤细的睫羽轻轻扇动一下,段离扯着嘴角,声音很轻,“参见陛下。”
“叫什么陛下,阿离从前可不是这般叫朕的!”
段离眼中划过一道微光,并未应声。
“还是叫朕云叔叔吧,朕喜欢你这么叫。”
帝王看着他的眼神,忽然露出一丝怀念,他在透段离想念着其他人。
段离微微颔首,从善如流地开口,“云叔叔。”
他的声音落下,帝王脸上越发的柔和,那是一种长辈看着晚辈的慈爱眼神。
“阿离,这些年……辛苦你了!”
辛苦……
段离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个词,但是莫名地却并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帝王看懂了他的眼神,却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他靠在床头,低低咳了几声。
中了毒的身体,哪怕已经经过叶曦月的诊治,余毒慢慢解了,也被那么多昂贵的药材滋养了这么多天,但还是会有不适,身子到底是亏损得厉害些了。
因为身体不适,他也淡去了那些打算寒暄的话,干脆开门见山。
“阿离可知朕为何突然召你入宫?”
段离抬眸看他,嗓音清冽而干净,“是为了废太子的事?”
废太子,即便被废了,他还是在背后做了很多事,有些事情,甚至已经超出了帝王能容忍的范围。
帝王看着他,喉底溢出一声低笑,“阿离确实聪明,但今夜朕要你进宫,却不只是因为他的事情。阿离回京也有多日,对如今的京都局势,怎么看?”
京都局势……
段离心中沉吟一番,心中自有所想,但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只等着帝王继续。
帝王眼神极深地看他一眼,声音微沉,“阿离,朕要你想办法接近镇国将军萧烈,你可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