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一边洗脸,一边在心里很不痛快,但是又没法发作。
要知道,这个伙计的话很有代表性,对于一些愚昧落后的百姓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爱国意识,他们处在底层,整天挣扎在死亡线上,经常是家无隔夜粮,繁重的劳役,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贪官酷吏的各种压榨和盘剥,已经让他们麻木了。他们的眼里只有粮食,只有微薄的报酬,只有卧病在床的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孩童,这些朝廷大事,不是他们考虑的,他们也顾不上考虑……
这些人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逆来顺受惯了,用鲁迅先生的话说,那就是大约只觉得苦,可是又说不出。
钟离觉得,要让老百姓有爱国热情,就得让他们得到实惠,得到温暖和照顾,得到有尊严的对待,他们才会对这个国家有感情,才会有一种爱国如爱家的情怀。大明的统治集团,不,不仅仅是大明,包括已经灭亡了的元朝,还有更多的统治者,他们视百姓如蝼蚁,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那些被视为蝼蚁猪羊一般的底层人,他们怎么会自觉自愿的生发出爱国心呢?后来的汉奸丛生,这就是土壤。
钟离想着这些心事,吃罢了早饭,让陆七看家,他带着魏不群和西莉莉她们三个,溜达着赶奔比武的擂台。
魏不群和江梅唐嫣走在后面,钟离和西莉莉走在前面,双方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钟离对西莉莉说:“你老祖宗今天可能还要观擂,你正好看看他的尊容。”
西莉莉没头没脑地问:“那个老祖宗啊,他是谁我都不知道。”
钟离说:“衡王啊,当然衡王是个统称,其实他们都有自己封号,比如第一代衡王是说的衡恭王朱祐楎(1487年—1538年)成化二十三年封。弘治十三年就藩青州府。嘉靖十七年薨。”
西莉莉说:“薨是啥意思?”
钟离看了他一眼说:“你这大学读的啥玩意啊,还有没有点人文常识啊,薨,一开始是形容成群的昆虫一起飞的声音,大概那嗡嗡声和葬礼上的哭声差不多,后来就专指古代称诸侯或有爵位的大官死去,也可以用于皇帝的高等级妃嫔和所生育的皇子公主,或者封王的贵族。”
西莉莉白了他一眼说:“看把能的,死就死了,还红还绿呢,哪里那么多的穷讲究。”
钟离嘿嘿一乐,说:“今天你要看到的这位祖宗,当然是你祖宗,这可是亲祖宗啊,他是衡庄王朱厚燆,朱祐楎庶一子(1540年—1572年)初封江华王,嘉靖十年改封世子。十九年袭封。隆庆六年薨。”
西莉莉说:“那岂不是我的曾多少代的老爷爷吗?”
钟离想了想说:“是啊,如假包换。”
西莉莉有些想不明白说:“你说衡王传了六代七王是怎么回事?”
钟离说:“明代衡王在青州传了一共六代七王,为啥是六代七王呢,就是因为朱厚燆死后,传给了朱载圭,也就是衡康王,他死之后,因为他无子嗣,所以按照父死子继、兄终弟继的原则,他的三弟朱载封继承王位,成为衡安王,因为这哥俩是一代,所以就有了六代七王的典故。”
西莉莉点点头,说:“哼,想不到你这个喂猪兵无所不知啊。”
钟离胸脯一挺说:“嗯,这么说吧,天上的我知道一半,地下的我全知道。”
说着话,他们来到了王府的东门体仁门外,刚才沿着王府的外墙走,钟离他们都慨叹王府的气派。青砖碧瓦,高墙大院,那种宏伟气派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能比的。
钟离看了看东门的东边,果然搭着一个擂台,一群人已经围在那里了。
他们快步走了过去,钟离在旁边的一个小摊上称了几斤干枣,顺便问卖枣子的老头:“老人家,这里为啥要摆擂比武啊?”
那老头因为钟离多给了他几个铜板十分高兴,就对钟离详细说了起来:“听说前几天,一伙倭国人说是去京城进贡,不知为啥,回来的时候说是过来朝拜衡王,具体啥事我们小百姓不知道,只是听说,那伙人很狂枉,看上了衡王府里的一件宝贝,好像叫什么九龙杯,非要不行,衡王自然不给,最后不知道是怎么商量的,说是打擂比武,说是五天之内,如果无人能打败这伙倭国人,九龙杯就给他们,这一连两天了,没人能打败他们,他们这伙人里有五六个身手了得,轮番上阵也不累,反正两天了,咱们当地人都吃了亏,听说王爷也急了,今天也要来观擂。”
钟离道了声谢,继续往擂台那边走,边走边把枣子分给她们,告诉她们,这种枣子特别好吃,再说红枣对女人有滋补作用。
钟离自己吃着一把枣子,十分悠闲的闲逛到茶摊边上,让摊主泡了壶好茶,又叫了几盘干果,他们五个人边喝茶边等着开擂。
这时,一个长相猥琐的人手里端着一个铜盘,朝着钟离他们走了过来,悄声问钟离:“几位客官,有没有兴致押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