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上的字迹,泛着如血般暗红的色泽,印在江淮眼中,亦蒙着一层血色。
江淮手忽地握紧,将那块黑布攥紧在手中,神色冷峻,漆黑的眸子在眼眶中浮动。
李直俯身到江淮身边,低声道:“江大人,若山中所出当真是赤赭石,又瞒着朝廷三年,此事恐怕非同小可。”
江淮明白,复又低头看向手中黑布上暗红的字迹,正是赤赭石所写的痕迹。
江淮对李直道:“矿中既出赤赭石,我们那晚见到的火炉,想来便是冶炼之地。采矿,冶炼,造兵器,完整的一条链都在这山中完成。张大人标示的那条小路,应当就是运送兵器的小道,张大人肯定也是觉察了什么,未来及查明就被灭了口。”
李直蹙眉道:“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将赈灾粮也运进矿山中。按照王启兄弟所说,那些粮食堆积在矿洞中,吃不完也用不完,大半都发霉腐坏。他们即便在这里藏了一个矿,对那些粮食既不贪污也不卖,又何故要让岐州陷入如此水深火热之地?”
所有的线索在江淮脑中连成一条线,他忽道:“养蛊。”
李直不解:“什么意思?”
江淮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一个方向,喃喃道:“无粮,也不让灾民离开。逼得岐州民怨沸腾,捂着岐州的那只手只要一松,岐州便是动乱之源,此时如有人浑水摸鱼,就能在大越掀起一场狂风。”
李直听罢,倒吸一口凉气,压着嗓音道:“造反啊?会是谁有这么大野心?”
江淮一把扣住李直的手腕,说道:“此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容我想想,先回主城。”
李直点头,和江淮等人再次分开,各自往主城而去。
走在路上,江淮一直没有说话,脑子转得飞快。岐州死了四位知州,如今看来怕都是谋杀。
背后之人要在岐州养蛊,自然就不能叫知州治理灾情,所以粮押送不进来,水利兴修一半就被迫中断。
会是谁?
能左右岐州的军队,看守灾民不让离开岐州;来自西域的珍稀曼陀罗花品种,在这里连栽成田;有足够的财力支撑起这个矿场的运作;
此人有权有势,野心勃勃。
江淮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二皇子荆王。朝中尚未立太子,皇帝年事已高,这些年反复缠绵病榻,病重之时,都是由荆王监国。若论能做到这一切,唯有荆王附和条件。但是没有证据,江淮不敢胡乱判断,以免漏掉真正的始作俑者。
从这些日子翻看的衙门记录来看,这三年岐州的折子,基本都没能上达天听,没有到皇帝面前。那人的手,就这般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明晃晃的捂着岐州,捂了整整三年。似是也只有监国的荆王能做到。
那么现在,他要把掌握到的消息送出去,如果按照寻常路径,恐怕还是和往常一样,根本到不了皇帝面前,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虽然他没觉着那人会让他活多久。
江淮凝眸想了半晌,这个送消息的人,必须得是个能面见皇帝的人。
而他如今能搭上关系,能面见到皇帝的人,唯有荣婳的大侄子,镇边候荣峥。
但如此一来,荣家也难免会牵扯其中。
信必须要直接送到皇帝面前,他能找上,并且能做到的,就只有荣峥,但是他得让荣家摘出来。
江淮想了半晌,心下有了主意。
如今刘卞被他拿住,他发现对方秘密的事,恐怕捂不了几天。江淮长长一叹,怕是大祸将至啊……
现在,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密信、堤坝糯米被替换的证据、以及刘卞这个内鬼人证,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岐州,不能耽搁。
还有荣婳……也得让她抓紧离开岐州。
江淮心下微叹,她前几天还刚威胁过自己要回京,可他没让走,早知如此,当时就该顺势让她走。
江淮伸手揉了揉眉心,而后扬鞭,令马急蹄,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主城。
折腾了一日,待进城时,天色已晚,西方落尽最后一丝余晖。
江淮暂且先没回衙门,命人以刘卞受惊的名义,将刘卞带回衙门,秘密关押。自己则先去了荣家镖局。
李直等人已经先一步回来,见江淮忽然来,不由一怔。
正欲出去询问,却见江淮也不进门,只在门外朗声道:“本官有些私物需从京城运过来,安排了侍女来和你们沟通,她至今未回,不知可是有什么事没谈妥?”
李直闻言了然,笑笑道:“是没谈妥,大人,你派来的这个侍女主不了事儿。”
江淮无奈道:“可惜身边唯这么一位侍女能用,先叫她出来吧,本官带她回去,劳烦镖头和主事的人,今晚过府一叙,本官亲自与你们商谈。”
李直会意,行礼应下,随后便进去叫荣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