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渐西沉,院中灯龛里的烛火也渐暗了下去,二人躺在软榻上,丝发纠缠在一起,辨不清彼此。
江淮唇贴着她的额发,收紧她枕着自己的那条手臂,另一手也揽紧了她的腰,问道:“难受吗?”
荣婳面颊泛红,这才明白,为何成亲后的第二天,玉骨和娘亲嫂子她们,都要给她止疼药。
荣婳动了动和他缠在一起的腿,才发觉酸痛难忍,乏力的抬不起来,她皱眉,答道:“难受……但也没有特别难受。”身上难受,但心里一点儿也不。
江淮低头抵住她的额头,又用鼻尖划拉两下她的鼻尖,对她道:“多几次就好了。”
荣婳掐他腰:“你真的挺坏。”
江淮受不了痒,忙将她手取下来抓住,笑得坦然:“还有更坏的,等你身子好些给你看看。”
手被他抓着,荣婳干脆低头,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而后抬头,方才问道:“江淮,我们成亲那晚,是不是就该像今天这样了?”
江淮点头,语气间无不委屈:“是啊,洞房花烛拖到今天。”
荣婳从他手里抽出手,挑了一缕他的头发,折回去挠他下巴,说道:“那怎么没啊?我这一路下江南,被你钝刀子割肉般‘折磨’了那么久。”
每天都叫她羞愤难忍,忐忑着,期待着,在躲与迎间反复挣扎。
江淮笑,手盖上她被风拂过微凉的肩,对她道:“你当我想等这么久?当时第二天就要坐马车,我是怕你路上难受。”
难怪从成亲那晚开始,他手就不老实了,想想这一路上他磨人的法子,荣婳打了下他的胸膛,“不公平,路上只你欺负我,我却连你看都没看过。”
“要公平?”江淮握着她的手腕拽了下去:“以后随你怎样。”
荣婳:“!!!”怎么感觉还是她吃亏啊?
俩人闹了好半天,这才觉得有些困了,荣婳问他:“睡觉了。被子呢?”
江淮起身:“我去找。”
江淮一松开她,凉意袭来,荣婳便先扯过他的外袍裹上,这才看向他。忽地想起岐州直芶村那天,他和李直下水去找堤坝的条石,上来后身上护卫的精武服被水打湿,紧紧黏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在身上,那时便觉他身形极好看。
今夜无衣衫遮挡,他还散着头发,看着竟是更好看了,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特别满足眼睛。
荣婳莫名又想起刚才与他缱绻的画面,咬唇偷笑,脑袋缩进了他的外袍里,脸颊又跟着烫了起来。
不多时,江淮从一旁的柜子里,翻了被褥出来,抱过来铺好,又去将小屋的门关了,这才回来她身边躺下,将人捞进怀里,在她耳边话里有话的揶揄道:“今晚好累……”
荣婳掐他腰,没好气道:“累着就睡!”
江淮笑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她抱紧在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日晨起,荣婳先醒了过来,睁眼便见他倾向自己一侧的侧脸,五官有棱有角,看着便叫人喜欢。荣婳抿唇一笑,撑起半个身子,凑上前,偷偷在他唇上亲了下。
亲完见他没反应,复又挪上去亲了下,再离开,他还是没醒。荣婳想了想,再次贴上他的唇,学着他,撬开了他的唇齿。
江淮睡梦中隐隐感觉到,睁开眼,便见荣婳合目在他眼前,唇边漫上一个笑意,再次闭上眼,手臂箍紧她的腰,翻身换了上去,稍离她的唇,哑声道:“大清早亲我是有代价的。”
荣婳正想问是什么代价,却已被他再次堵住唇。
荣婳回想起曾经在岐州的那几天,他说什么圣卿王要送他几个美人云云的话,现在她才知道,成亲后两个人会亲密到什么程度。当时她还想,没事呀,别让她费事就行,现在……呜呜呜,她决不允许江淮和旁人像现在和她这样。
等准备起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荣婳动了动身子,骨架像被敲散了一样,只想躺着不起来。一时心下不由感叹,幸好他心疼自己,新婚当夜没做什么,不然就这样,第二天坐马车,她肯定会痛苦的想死。
江淮见她起不来,便道:“你躺着,我去唤人传饭上来,再……嗯……”
江淮伸手敛一下她额前碎发,这一触即碎的模样真叫人心疼,可偏生还牵动他心间隐秘的念想,想让她更碎一点儿。江淮忍住了,接着道:“再让人给你送药上来,我提前让人备着了。”
江淮起身,想穿衣服,却发现中衣中裤不在,修长的手握着自己的袍子,一时梗住。
荣婳在他身后笑道:“哈哈哈,都在温泉里飘着呢,你也不早说,提前带几身换洗的衣服多好。”
江淮闻言无奈,看向她:“幸灾乐祸知道吗?你的不也在温泉里飘着。”
“唔……是……”荣婳蹙眉编排道:“都赖你,昨晚衣服都放屋里再下水就好了。”
“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到时候不跟我下水。”江淮只能先将外袍套上。
没了中衣,即便穿上外袍,衣领处一片坚实的胸膛依旧清晰可见,再兼他散着头发,和往日穿戴整齐的样子相比,竟是有些风流不羁的纨绔意味。
穿好后,江淮对她道:“山腰的屋子里有我备用的衣物,我着人送上来,你也先穿我的吧,你的我送去洗,等咱们走的时候再换上。这次回去,找人给你做几套衣服,送来这里备用。”
荣婳应下,江淮捏捏她的脸,起身拉开小屋门,走了出去。走出院门,见他将一枚小铃铛挂在一条丝线上,轻轻一推,那小铃铛顺着丝线就滑了下去,他便又走了回来。
荣婳不由感叹,这唤人真是方便呢。想着,便也从被子里出来,想穿衣服,可堪堪坐起来,便觉难受的根本坐不下去,只能侧腿撑着,拿过一边的雀翎裙自己套上。
她正系系带时,江淮正好回来,目光往被褥掀开的榻上瞥了一眼,随即唇边又挂上笑意。
荣婳伸手朝他伸出去,嘟囔道:“你看什么?扶我一下。”没看她这么难受的。
江淮干脆拉着她的手臂搭上自己脖颈,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示意她看床榻,凑过来在她耳边道:“真正是我的人了。”
荣婳顺他目光看了一眼,便见榻上一片殷红的痕迹,她也没到月信的日子,难怪昨晚有一阵那么疼,都出血了啊!呜呜呜……
江淮看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由笑,对她道:“这里不能总呆,潮气重,我们去隔壁院子,我抱你去。”
说着,便一路抱了她,离开温泉那间院子,从小屋旁的回廊里,直接穿到隔壁,将她放在院中贵妃榻上,暖洋洋的阳光,正好透过树的缝隙落下,洒在她的身上。
荣婳问道:“这么要紧的事,成亲前怎么也没人教教我?我娘和我嫂子,一个字都没提。”弄得她跟个小傻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江淮握着她的手,低低笑了起来。荣婳不解的看过去:“你笑什么?”
江淮道:“其实有,成亲前夜那两个嬷嬷,就是去给你说人事的。只不过……我提前让人给了她们一笔钱,让她们什么也别教。”
话说完,江淮先下手为强,钳住了荣婳双臂。
荣婳挣扎不动,只得道:“好啊,你故意折腾我的!”
江淮笑意越发明朗,握着她的双腕不叫她动,侧头道:“我亲自教,不必她们教的好?”
话音落,荣婳颇有些琢磨意味的看向江淮,眼神里满是探问:“你也是头回成亲,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都知道?江淮,你莫不是在我之前,去过什么勾栏瓦肆,和旁人有过吧?”
“怎么可能!”江淮忙道:“我十四岁就去了舅舅家读书,我舅舅那可是真正奉圣贤之言,知行合一的人。当初因着自家是商户,和我外祖父闹翻离家的。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怎会有半点不检点之处?”
荣婳这才放了心,也是,昨晚他好像也找了好半晌。这才重新问道:“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都知道?”
“这啊……”江淮松开了她的手,取下她发间一片落花,说道:“我大你四岁呢。而且我博览群书啊,还爱赏画,比如唐寅,我收藏了他的全集画册。”
荣婳看过一些唐寅的画,不解道:“他不是才子吗?他的画和我问你的有什么关系?”
“嗯……”江淮道:“等下吃过饭,带你去看。”说不定还能挑挑姿势。
不多时,院外就传来敲门声,江淮忙俯身再次抱起荣婳,一起躲进了屋里,他俩今日这衣服穿的,委实不成体统,见不得人。
江淮抱着她站在门后,朗声道:“进。”
荣婳听着院外,传来不少脚步声,一时搂着他的脖子,缩在颈弯里,大气不敢出。
江淮接着对外面吩咐道:“饭菜都放在院中桌上,带上来的衣服放在贵妃榻上。再去隔壁温泉,将衣服收了送去洗。”
听一名老嬷嬷的声音恭敬应下,院中的脚步声退了出去,随即传来关院门的声音。
江淮这才重新抱了荣婳出去,院中贵妃榻上已有几套干净的中衣中裤,还有几件夜里换的袍子。
荣婳本想过去吃饭,但奈何根本坐不住,江淮冲她一眨眼,便夹了菜在碗里,侧身坐到她身边,促狭道:“躺着吧,我喂你。”
顺杆爬谁不会,荣婳立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下,张开了嘴,由他一口口喂饭吃。
吃罢饭,江淮回屋换上中衣中裤,重新穿好衣服,整理好仪容,方才回到院中。
见他已是衣冠楚楚的模样,荣婳只好低头从他那堆中衣里翻自己能穿的,拉开一件比划了下,愣愣道:“江淮,你说我穿着你的中衣,会不会很像唱大戏的?”
“哈哈……”江淮闻声笑了起来,随后伸手取下她手里的中衣,笑道:“夫人就这般穿着雀翎裙其实也不错。”
也就是脖颈处少了些衣衬,更觉好看了。尤其是偶尔风拂过,可见裙下凝脂玉腿,当真赏心悦目。
荣婳闻言,抬头看了看江淮,他穿戴已和平时没有不同,若是他陪自己一起也就罢了,只让自己这样不规矩的穿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念及此,荣婳看向他的眼睛,正色道:“你也脱了去!”
江淮闻言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才一晚上,他夫人已经这么能耐了?
荣婳从他诧异的神色里,读出了他古怪的意味,脸一下煞红,急道:“我的意思是你陪我!”
说着,荣婳还是觉得不对,拉了他的中衣盖在脸上,躺了下去,找补道:“算了你爱换不换。”
江淮失笑,伸手扯下她盖在脸上的中衣:“他们已经收衣服去洗了,晚上应该就能晾干送过来。我这换来换去的麻烦,而且……”
见他欲言又止,荣婳问道:“而且什么?”
江淮将她揽了过来:“指不定都坚持不到晚上更衣。”
说罢,不等荣婳反应,江淮抱了她起来:“带你去看我的藏画。”
进了他藏画的房间,取了画册给她,荣婳方才知道,唐寅还画过些什么,当真是大开眼界。于是这个下午,在满桌凌乱的画册里,便恍若画中人。而她外头只套着雀翎裙,竟是更方便了他。
二人在山庄休息了三个晚上,第四天午后,待荣婳身子缓过来些,方才一同返回润州。
自小夫人二人去了山庄,陆湛和江氏便在老宅里准备过日子摆宴的事,见他们一去三四天不回来,陆湛不由道:“淮儿真是不着家习惯了啊。”
江氏闻言笑,理解陆湛,毕竟那么些年没见儿子,便宽慰他道:“新婚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一去这么几天,指不定能给你揣个孙儿回来,由着他们去吧,以后能见着的日子还多呢。”
听江氏这么说,陆湛心情好了不少,甚至有些期待当祖父。便专心和江氏操持起宴会的事。
当晚荣婳和江淮回来,在山庄呆了几天,荣婳基本已经不难受了,二人回家后,便和陆湛江氏一起,准备婚宴,并给自己家里人整理院落,和江淮边玩儿边忙,居然也很开心。
两天后,荣家举家到润州,荣婳、江淮并陆湛、江氏,早已等在码头,船到,两位长辈就先迎了上去。
因着荣廷仙夫妇年纪大,陆湛和江氏先上前行礼:“见过亲家公、亲家母。”
魏氏扶了江氏的手起来,笑道:“都是一家人了,这么见外做什么?”
江氏不好意思的笑笑,之前见面还叫魏姨的人,一下就成平辈了,还颇有些不适应,笑意格外讨巧。
江淮叫来给荣廷仙准备的轿辇,扶了他上去,一行人便往家而去。
荣廷仙和魏氏毕竟年龄大了,一路走来,颇有些乏累,回去后便准备先歇歇,魏氏看了看江氏和自己儿媳妇齐氏,对她们道:“我们俩就先歇着了,你们年轻人去聊吧。”
江氏道:“成,那亲家母你先歇着,晚饭时再着人来请你们,晚上准备了船宴,咱们去江上。”
魏氏和荣廷仙应下,回了房。
两位长辈走了,陆湛伸手搭上荣陵肩头:“国公爷,去喝两杯啊。”
荣陵应下:“走!”然后把抱了一路的小孙子,交还给了荣峥夫妻俩。
江氏常年做生意,是花繁人,虽然和齐氏第一次见面,但顺手便搀了她的手臂,拉着她起了话头聊起来。
荣忆跳到荣婳身边,哭唧唧道:“姑姑你成亲后我好无聊啊。”
一旁的荣峥把小儿子抗上肩头,笑道:“那就去求你姑父啊,让他在族里给你挑个好姑娘。”
“这个可以!”荣忆绕到江淮身边,理直气壮道:“姑父,做媒!”
江淮摇摇头道:“我族里怕是不行,再结亲辈分儿彻底没法儿排了。”族里的适龄姑娘都和荣婳差不多大,基本叫他哥,嫁给荣忆那又不得跟着叫姑父,彻底乱七八糟。
荣忆闻言叹道:“早知道之前听话成亲了,现在姑姑比我小,都嫁人了。你们知道我这段时间在家里多惨吗?”
荣婳看过去,好奇道:“多惨?”
荣忆两眼瞪着天:“祖父祖母成天在院里逗鸟,爹娘则在一块玩儿哥哥的儿子,哥哥嫂嫂一块忙活生意,只有我!只有我没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