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男人的眼里闪烁着戏谑的光,好像十分幸灾乐祸:“老罗,你有一笔大生意。”
“是大麻烦还差不多。”那被叫做“老罗”的刀疤男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哂笑,直接把手里的牌一扔,转过身来,面对着来人。
“你……”小周似乎对他们的话很不高兴。
白袖却没有什么表情和反应,兀自走到前台正前方,说:“什么价格?”
说实话,他还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在末世里开旅馆。
而且还是在他们这些外人都已经感觉到诡异气氛的地方——在这个时间。
幽黄的烛光在刀疤脸的身上跳动:“按人头算。比较珍贵的密封包装食物,十斤一位。不耐放的,比如肉那些,三十斤一位。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
小周忍不住了:“你这是抢劫吧!”
“抢劫?”刀疤脸冷笑一声,“小狼崽,没见过世面?现在的房价就是这么贵。不想住,那你们就出去。”
“别和他们废话啦。”旁边的男人无聊地开始洗牌,“现在的正常人,谁还愿意来椋城,早就开始往外跑了。一看他们就是外边来的倒霉鬼,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不定走出去没几百米,就直接被挖掉心脏咯。喏,前两天来的那批人还记得吗?现在尸体都被外边的野猴子吃光了……啧。”
像是想到了那种惨状,男人开始摇头。
白袖身后的手下都窃窃私语起来。
“挖掉心脏?”他把这几个字放在舌尖上揣摩,“这种事情,很多吗?”
“多?哼。”男人从鼻腔间发出懒洋洋的冷笑,“不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原因,现在椋城的街上都看不到人。知道为什么我们能看出来,你们是外地的吗?因为没有本地人会蠢到这么多变种人聚在一起。”
“你们以为同类待在一起就会更安全?不,那样只会更方便他们锁定目标。那些垃圾就像黑夜里的蚊子,会闻着味儿追过来。血腥味越浓,他们就越兴奋。”
“你说的‘他们’,到底是谁?”谢松原在旁边道,“他们很厉害吗?”
“他们是惯犯了。”刀疤男上下打量了谢松原几眼,道,“大概在两个星期前,椋城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喜欢吃人心脏的外来变种人团伙。前前后后,可能杀死了有几百人。”
“而且,这不是强不强的问题。如果你们见过那种死尸的惨状,你就会知道,那些人是在一瞬间内将人置之死地的。当你遇见的敌人可以在一秒内就摘掉你的心脏,就算你再强大,又能怎么样呢?”
白袖的眉头跳了跳:“这里的军队不管吗?”
别告诉他,连椋城的军队也不在了。
刀疤男没说话。反倒是他旁边的男人开口道:“军队?他们估计也自身难保咯。徐震业都好久没有出现活动了。大家都猜,他是不是也是死于那些人之手——毕竟,那帮疯子谁都敢杀。哈。”
说完,男人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
“你猜怎么着?因为椋城军队里的变种人多,又身强体壮,这个杀人团伙甚至专门找士兵下手。现在,椋城都乱了套了。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倒是要幸运些,变种人?各个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徐震业是?”
“就是椋城军队的首长。”男人打了个哈欠,“他还有个不成器的废物儿子……哎,没了他爹罩着,军队也散了,不知道这废物之后还要怎么活下去。”
男人本来不想说这么多的。
但估计是最近椋城里太过冷清,人人难以自保,根本碰不上什么人,心里憋得厉害,没忍住和这群估计也凶多吉少的家伙聊了聊。
“我能问一问么。”白袖稍微扬起了一点下巴,“你们说,椋城的变种人都待在家里,不敢出来,那么请问你们二位——”
“为什么还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店门大开?”
刀疤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冷笑。
“为什么?”
他嗓音粗粝,忽然猛地掀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底下的肉/体。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他裸露出来的胸口上,竟赫然有个坑坑洼洼的大洞!
刀疤男的半边胸膛完全被某种不知名的“怪物”给咬掉了,一只男性乳/房直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凌乱创口。
这伤看上去很新,很有可能刚刚掉痂不久,那增生出来的赘肉让人瞧着心惊。
刀疤男呼吸低沉:“因为我是目前所知的人中,唯一一个在那群臭虫手下活下来的。不仅如此,我还杀掉了他们其中的两个成员。那群家伙不敢轻易动我。再敢来?哪怕我死了,我也会再拉两个垫背的下地狱。”
一片死寂。
*
结果最后,白袖还是让部下交了“房费”。
一人三十斤肉,其实不算贵。尤其是在,房主可以给他们提供一定程度的安全庇护的情况下。
毕竟在末世里,他们随便打猎抓来的一只田鼠都能有几百斤重。
当然,白袖也不指望他们到时候如果遭遇了攻击,这个刀疤男会主动出手相助。
他之所以选择留在这里住,还是想继续和这两个男人套套话。现在的椋城家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就算想要抓个人问话,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
安顿完下属之后,白袖又带着谢松原从楼上下来。这座老旧旅馆面积不小,一层是个酒楼一样的大厅,摆了些桌子,二楼以及往上的地方才是住所。
二人在靠近前台的一张桌子上坐下,白袖立刻就道:“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们去军政府那里看看,如果不行,马上就走。”
他能感觉出来,这里有股随时都会渗透到骨髓里的危险气息。
以身犯险,不值得。如果早一天让他知道任天梁推荐他来的椋城会是这样,白袖绝不会动半点心思。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半晌,白袖忽然抬起音量道:“有酒吗?”
柜台后的男人问:“哦?要喝什么?”
白袖问:“有什么?”
“朗姆,伏特加,香槟……都没有。只有啤酒。”
“多少钱一瓶?”
那男人又看了看他:“看在你这么照顾我们生意的份上,免费送你一瓶。”
说完,转头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只绿色的酒瓶,放在桌子上。
白袖没接,而是冷不丁道:“你们说那位徐首长不见了,那么,军队现在是谁在管?”
“你问这干嘛?”男人斜着眼睛睨他一眼。
白袖面无表情,避重就轻道:“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他的侄子据说就在军队里工作,对方很关心他的状况,想让我帮忙找找。”
“哦。”对方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这谁知道。可能就是徐震业那个废物儿子吧。你朋友那个什么侄子要是在军队里,估计就悬了,说不定已经嗝屁了。”
但无论对方怎么说,白袖还是跟他要来了去往军政府的地图,回到了桌边,顺便带着那瓶瓶身上都蒙着一层灰的啤酒。
谢松原道:“你还喝酒?”
白袖觑他:“你觉得我像吗?还是你想喝?”
谢松原“唔”了一声,摇摇头:“啤酒不好喝。”
白袖将啤酒推远了点。
*
“你说过的,你跟我保证过的!”偌大的办公室里,徐峰正在跳脚。
他急得满头是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整个房间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时不时停下来,惊恐地看上一眼地上的人尸。
那人的左胸完全被掏空了,流出来的血染红了木质地板的缝隙,形成了一滩不规则的湖泊,并且还在向外扩散。
徐峰太阳穴处的青筋跳了跳,他迈开腿,像是怕沾上什么脏污一般,神经质地从那滩血迹上跳了过去。
地上躺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徐峰认得他,那是他爸的秘书,今年只有二十四岁,是个非常优秀的部下,也是徐震业的得力助手。
他优秀到什么程度呢?是徐震业每次在徐峰面前提到他时,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是小赵是我儿子,我做梦都能笑醒”。
可就在刚才,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原本还十分鲜活的男人直接被人挖掉了心脏。
办公桌后传来一阵咔嚓、咔嚓,好像是啮齿生物在咀嚼食物的声音。
徐峰知道,那是“那个人”在享受他刚刚得来的美食。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才终于做好心理准备,猛地转过身去,崩溃地发泄:“你明明和我说好,不会再吃——”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怕得发抖,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得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