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尽头那数百个模彷敌军的草人,毫无疑问、被新军铁骑冲击地支离破碎。
陷入敌人‘血肉’的长枪,被战士们毫不吝啬地抛弃。冲出一段距离的钢铁大雁,在片刻的修整后,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剑,再度朝着敌人冲锋而去。
残存的敌人意志逐渐被消磨,支离破碎的敌人开始朝着远方‘奔逃’,而铁骑那舒缓地长翼,也开始逐渐朝着中间合拢,直至将敌人的血肉彻底侵吞殆尽。
“这,这……”许多未经历过云中会战,晋阳之战的宗室大臣们,此时已经被骑兵强悍的战斗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常年与胡人打交道的前代令吴广,身体亦不住地颤抖。在场的所有人,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胡人的风俗,亦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骑兵的可怕。若是,赵国早年有这样一支成具规模的铁骑,赵国而今的国土面积何止拓地千里,又何须再惧胡人的袭扰。
怪不得,怪不得楼烦人败得那么快。这支铁骑便是赵国转守为攻的本钱啊。
吴广现在忽然有些渴望,渴望能率领着这支铁骑,肆意地驰骋在北疆的草原之上。
突然,众人的目光不由再次一亮。
随着骑旅方阵的归队,原本严阵以待的战车终于是动了起来,随着令旗的不停摆动,战车按照既定的战术,有序地穿插在骑阵之中。
战车为前,骑兵稍后。分骑兵:四骑一组,三组一列,中间穿插六辆战车。
随着进攻号角的高亢之声,钢铁洪流再次开动,战术不变,只不过横向距离由于战车的加入,变窄了一些,但依然能达到数十米的距离。战车先一步冲刺,骑兵随后,但此时的骑兵们除了手中的长殳和腰间的长剑还挎着一轮弯弓。
又是一轮的摧残。战车配合骑兵正面冲刺后,随即分离。骑兵依照阵型分散、以射术袭扰,战车继续迂回冲锋,两者始终将敌人切割在包围圈之内。
骑兵配合战车的协同作战,虽然没有刚才骑旅大队集体冲锋,来得震撼。但校台之上的大将都能看出,车骑配合作战更具有冲锋的强大威力。
当然,车骑协同应对的大多是步卒方阵,亦或者是两军相冲的遭遇战。
其威力大,但灵活性还是相较于纯粹的骑旅铁骑差一些。
赵雍点了点头,他对此已经很满意了,因为两者本来就是应对不同的战争情况。但不得不说,车兵对于胡人骑兵的杀伤依旧是最大的,且战车本身便是一个很好的防御平台。且草原作战,战车的作用从来都不是单一的进攻武器。
骑兵的强悍,再一次刷新了赵国群臣的认知。直到军演结束,他们都还处于懵懵地状态。而赵燕等人授首的阴影,似乎也早已被人遗忘。
此次军演的成功,与将士们新服的穿戴脱不了干系,若还是昔日的上衣下裳、宽袍大袖,将士们彼此间的配合绝对不会如此融洽。
……军演结束,赵雍命人赏赐参与军演的将士每人五钱,将领翻倍。
大发了两笔战争横财之后,赵雍也是阔了起来。况且饿谁也不能饿着卖命打仗的将士们。
而今的赵国的骑兵规模已经在逐步扩大,从去年的三千骑,到现在的将尽的五千骑。赵国各地的马政规模也逐渐扩大,代地的官营马场也从两处,扩展到了五处。加上同胡人贸易和北疆一战掳掠来的战马,而今骑旅的规模再扩充两千骑亦是绰绰有余。
战马虽有,但善骑者却是不多。赵雍已经在扩马的同时遍布政令,赵国全境内征召善骑射之辈,以俸禄养之。
骑旅的扩建,也就意味着赵雍开启了高薪养廉的战争模式。
而今赵国的国库还算充盈,但充其量也只能暂时维持军队的现状。好在田政的改革也在有条不紊的扩展当中,内史赵田预估,下一年的赵国粮产能翻一倍,但这却远远达不到赵雍的要求……
在这个时代,粮食便是底气、粮食便是人口,但很显然,赵国已经有些受限了。在现有条件下,赵国国力若想继续扩大便只有两种方法,剥削庶民或者对外战争。
剥削庶民只会造成国政不稳,不可取。
兼并土地和人口一直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
回宫前,赵雍看到都尉牛赞似乎有话要说,但他随即又给憋了回去。
牛氏,在赵国的世家大族中一直排于前列,赵国的军政体系中牛氏子弟亦有多人为将,官至大夫爵位的便有两人,除了都尉牛赞外,还有他的堂弟、武城都尉牛翦。
龙台宫内,赵雍刚刚用过晚膳,殿外便传来了宫人的禀告声:“王上,上大夫牛赞,于宫外求见。”
赵雍先是一愣,他已经大概能猜到对方会说些什么。
牛赞一直与赵氏的保守派走的比较近,起先对方也是明确反对过胡服之令的实施,不过胡服已定,事已至此难道这家伙也想来一出死谏?
但对方毕竟是军中大将,赵雍也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言。
“见!”赵雍对着门外吩咐道。
……
偏殿之中,牛赞入门便拜:“罪臣牛赞,拜见王上。”
对方的话让赵雍有些不解:“卿何罪之有?”
牛赞如实道:“深夜扰大王休息乃一罪,臣将出之言乃二罪。”
有趣……
赵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身高将尽八尺的壮汉。相较于他那堂弟牛翦,四十出头的牛赞,身材更显壮硕,面容同是虬髯遍布。
单单从外观来看,这番话似乎不像是对方能说出来的。
但赵雍却知道,牛赞可是以智、勇双全而闻名于赵国军旅的,身为赵国三大常备之一的统帅,外貌并不能说明什么。
赵雍打趣道:“这罪一,寡人便饶恕了卿。卿且现在退去,寡人当恕卿无罪。”
牛赞一愣,他没想到王上会这般回答。既不他的治罪,也不继续向下引话。
但他岂能真的就这般退去了:“臣,还是要说。”
“卿旦说无妨。”赵雍无所谓道。
牛赞就要吐血了,他实在是捉摸不透王上的意思。但既然来了,他也没打算活着出宫,随即咬牙道:“臣以为,国有固籍,兵有常经。变籍则乱,失经则弱。
今日王上撤销往日的军队编制,大行骑兵。这是改变法令并抛弃准则的做法。臣以为,将士们正是因为熟悉他们原来的武器和战法、才能轻敌敢战,而王上却改变了它们。臣以为,这是损害王上声威和我赵国国力的做法。先人曾说:既得利益不至百倍而不能轻易改变风俗,既得功效不到十倍而不能轻换器具。王上如今拆散了原来的军队编制,而大行胡服骑射。
臣恐其攻获之利,不如所失之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