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顺着一颗茅草的主经络缓缓滑落,从叶尖滴到了莫问的斗笠上。
莫问被这轻微的扰动惊醒,蓦然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右手下意识的搭在了幽恒剑之上,警惕的环视了四周一眼。
密不透风的林子里并无什么反常,除了一两声清晨清脆的鸟鸣与昆虫爬过落叶的窸窸窣窣声,再无其他响动。
莫问松了口气,手却并未从幽恒剑柄上放下来。
此时的他胡子拉碴混着污泥,搓成一绺绺。
头发打结,整块的板结起来铺在身后。
脸上也全是灰一块、黑一块的污泥,早已看不清面貌。
身上散发着连苍蝇都无法忍受的恶心气味。
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眸子已经再无干净的地方,俨然是一个野人了。
他站起身,离开背靠的大树,抬起头,那双冷峻的眸子透过头顶茂密绿叶的间隙,一窥初身的破碎太阳。
在简单的辨别了一下方位之后,莫问选定了今天要走的朝向,便一头扎了进去,如一道黑影一般,开始在蛮荒的丛林之中游荡起来。
莫问已经不记得自己在万重山脉这个灵兽巢穴之中跋涉了多远。
从他当初踏入此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
七年时间,莫问茹毛饮血、栉风沐雨,未有一日暂歇。
每日仅小憩半个时辰,随即便开始游走山林,从无间断。
一开始莫问还坚信自己只要坚持不懈,总能走出这片无尽大山。
但在走了三四年之后,眼见还是不见踪迹,他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莫问走的并不慢。
虽说无法动用真气,但他的身体在一次次的境界提升中洗髓伐毛、淬炼肉体,就算没有特意修炼过肉体,也绝非一般凡人可比拟,早已到了刀枪不入、脚下生风的境地。
纵然丛林之中藤蔓横生、荆棘遍布,更兼山高水深、陷坑遍地,莫问依旧能做到日行百里。
三四年间至不济也已经走了十几万里路了。
这万重山脉东西绵延十万里,他就是从定远城出发,也已经早就出了万重山脉了。
现在他还没出万重山脉,只说明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路走偏了,而且偏离的极为离谱。
这万重山脉本就古怪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扰乱他的神志。
再加之一开始被漫天遍野的野兽与灵兽追杀了大半年,莫问此时早已晕头转向,分不出东南西北。
有段时间莫问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原地转圈,其实从未走出多远。
到后来他每走一段路便以草木插标为记,前行几番不见标记复现,莫问这才笃定自己并未走回头路。
知道没走回头路,莫问的心中依旧没有好过半分。
万重山脉东西十万里,南北自北寒冰原下抵炎炎无冬的平分海,绵延何止千万里?
若是自己一直顺着南北走向在跋涉,恐怕他走到老死都走不出来!
想到这里,莫问有时候便想换个走向前行。
念头刚起,他又担心自己其实大体上还沿着东西向在走,只是方向上略有偏离。
许是沿着这个方向再走上一段路便能逃出这令人绝望的万重山脉。
就这样,莫问不仅需要对抗肉体上的疲累,精神上进更是近乎一刻不停的相互斗争,每天都得说服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
他几乎是强迫着自己在做一件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情。
这种内外相交的折磨让莫问好几次差点趋近崩溃。
若是换做了一般人,纵然不去轻生恐怕也快疯了。
他甚至想着一了百了,不管不顾直接大开杀戒,等着这群疯狗一般该死的灵兽扑过来,然后同归于尽!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莫问的心性之坚韧远超常人,在经过一番苦痛挣扎之后,他早已将内心那一丝怯懦的退却抛诸脑后,继续开始坚定不移的一条道走到黑。
“我就不信你这万重山脉永远没有止境的时候!”
淮阳山附近,曹孟真、韩雪苼与天灵门的彭连元三人正渡着飞剑在离地百丈的半空中飞行。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四名同样是炼气境修为的上清宫内门弟子与随行的黄桥派六名炼气境门人。
一行人在彭连元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朝着桃花灵狐的藏身之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