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压宸让岑知郁压阵并非说说而已,在风云骤变之际,国师的回归成了京都的定海神针,定住了妖魔鬼怪和人心惶惶。
岑知郁也没闲着,他在查罂粟一事的源头。
丹阳县金家入狱审出了点东西,金家供出他们的产业与洛阳王家有密切合作,只负责售卖王家药铺制作的十全大补丹,香烛一事他们不知原委,王家只说往香烛里加点东西他们自然就加了。
岑知郁拿到了他们加料的方子,仔细一看果真没冤枉了他们,五石散的双倍纯度,这不就是大麻的雏形吗!
还好香烛是在岑知郁香火之事流传开,人人家里点香才开始加料的,时间不长,未成隐患。
丹阳县的刺客染上了毒瘾因此对空气中加了料的香十分敏感,身体里的毒瘾被诱发。
岑知郁想到家家香烛有罂粟,人们日日吸食的场景简直不寒而栗,若没有提前发觉,后世的百年耻辱在这里重现,他百死难赎!
再联想剑南道,半城百姓身死,但还有身染毒瘾而不自知者,一旦有了这簇火苗,那些人会不断的吸食
他们自已吸会不会也诱导别人吸?然后迅速铺开一条产业链,成为大周新的毒瘤?
一想到这一点岑知郁彻夜难眠,一股不可控制的惊慌笼罩在他心头。
可是香里还加了别的东西令他疑惑。
女子经血。
王家这是在搞什么邪恶诅咒吗?
他一时惊惑王侍郎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单凭一个王侍郎是怎么种下能令剑南道半城人染毒的罂粟量?
其中一定还有别的人参与!
岑知郁带人查京城香铺的货源,一串撸下来发现仅香铺的利润,背后的主人就囊括了朝中一半臣子!
他再去查十全大补丸,得到的真相更令他沉默了,十全大补丸的购买机制是老顾客引进新顾客
朝中三品之上的大臣都收过贩卖十全大补丸药铺的贿赂,这些人也是人精,他们自已不吃,像后世炒房子一样炒药
将价格炒的高高的,引得无数信以为真者趋之若鹜。
此药的受众极广,犹如魏晋五石散在有钱有权的人家流行,之前有人进京告御状十全大补丸以人脑入药,眼下看来不止于此,里面恐怕还掺了其他成分。
他若想知道更深,王侍郎就是一个突破口。
岑知郁只说了一句他要审王侍郎,李压宸直接让大理寺的人围了王家,转头告诉他王侍郎已经在监狱等着他了。
皇城戒严只进不出,李压宸坐镇皇宫,密令一道道的发下去,各地地方官每人一本氏族志,凡在策者皆要死!
因为氏族志的编写注定贫穷旁支无法上书,简而言之,只要在上面的都是与本家密切有亲缘且有钱的。
一时之间各地杀的风声鹤唳!朱门高户不得安宁!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莫过于此。
带甲士兵不断出入,每次回来都是一身血气,事情好似不可控起来。
“报——!陛下!二皇子身后一万兵马已经兵至百里外宜阳!”
诸葛川立刻站出来:“陛下!宜阳至洛阳无险可守!二皇子目的不明,不能再让他深入了!”
李压宸面无表情:“问问他,想做什么,战争未打,还有余地。”
不过片刻,又有一将士来报
“陛下!二皇子兵马还在推进!”
李压宸拍案而起:“城中兵马多少!”
展将军禀奏:“陛下!全部兵卫三千五百人!”
李明玉脚步匆匆闯入紫宸殿:“陛下!儿臣请战!”
李压宸呵斥:“荒唐!”
李明玉据理力争:“皇母!李明安不知怎么从老师手中骗走了皇母的令牌!如今他无令率军一万直入洛阳,焉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若他无心造反,儿臣只是前往迎接皇弟,若他有他意,儿臣便是平叛清理门户去的!”
兵部尚书陷入沉思,缓慢站出来问了一句:“若二皇子有它意,长公主会如何?”
李明玉冷笑:“若他找死,本殿下为何不能送他一死!生我者皇母,养我者皇母,教我者皇母!谁敢让皇母不安宁,本殿下就让他死的不安宁!”
子造母反,姐弟相残。
兵部尚书深吸口一气,郑重道:“臣不答应。”
“陛下,人言可畏,大周难不成要在百姓眼皮底下演一出人伦纲常?陛下可知东北叛逆与民间逆贼此次反叛打的什么旗号?”
李压宸知道,她怎么不知道,这个旗号从她起势,压到她称帝!
“刘!”
兵部尚书:“然也。”
“陛下,金刀之谶,可畏矣,此时不应再出现骨肉相残的悖逆。”
这几日朝外不太平,朝中挺太平,太平的诡异了。
李压宸走下龙座,看着这群陪她走过风雨的同伴,她记得最开始这些人心中明主非她,而是南襄王。
因为南襄王姓“刘”。
李压宸为何如此忌惮南襄王余孽?她不信什么金刀之谶,却没办法阻止别人信。
何谓‘金刀之谶’?
金刀便是‘劉’(劉是繁体的刘)
当初刘邦削异姓王立下白马之盟“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
若只是如此还不足成为谶言,但是汉朝是天下第一个长时间统治的王朝,他的强大震慑这个时代。
它的强大和时间之久给了天下人一个固有印象,天下就该姓刘。
王莽篡汉被刘秀翻盘,更加深了百姓心中这一念头。
西汉东汉之后又冒出一个蜀汉
西晋还有一个汉赵,乃是匈奴人改姓刘渊而立。
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皇帝都深信不疑。
孔融曾说了一句:“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意思为天下何必需要姓刘的来当皇帝呢,然后他被曹操杀了。
战乱年代不知有多少打着‘刘’的旗号造反,其中成事最大的就是南襄王。
因为刘字,天下有才之士,天下有士之家,纷纷投之,李压宸还叫李把儿的时候一度羡慕嫉妒恨不得自已也改了刘姓。
这便是‘金刀之谶’了。
李压宸忌惮吗?忌惮。
可是她从不因忌惮动摇决定。
“明玉,朕给你三千兵,展将军护卫你去宜阳,是否带辅臣由你自已决定,此事若你能让朕满意,待你及笄,朕封你为储君。”
李明玉眼眸大亮:“臣领旨!”
李压宸没说她怎么才会满意,全看李明玉自已揣度了。
*
岑知郁查封了王家所有香铺,端了整条贩卖大补丸的产业链,被押进狱的一批又一批,若非岑知郁出面,街上早就人心惶惶。
忙到深夜,他去大牢见了王侍郎。
王侍郎虽入狱,派头不降,看到岑知郁到来,他呵呵一笑
“妖道,这几日的香火,味道如何?”
这句话解了岑知郁一些疑问。
这人真把他当作吸食香火的妖人了?
“你背后之人是谁?”
“剑南道的火,是你指使人放的?”
王侍郎似乎对自已的隐藏深信不疑: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会神仙术法吗,你怎么不用神仙术法算一算呢。”
岑知郁当然可以算
“人力可查,何必通天”
“你不说也没关系,十全大补丸的贩卖足够你抄家灭族了。”
岑知郁走进牢房,手里拿了一包粉末,笑意不达眼底
“知道这是什么吗?”
王侍郎脑中划过一个念头,脸色顿时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