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诚索然无味,在这狭小的偏阁之中来回踱步,等得一刻,一名家仆进来传话,看到云诚不耐地踱步,眉头皱了皱。
家仆将云诚请到二进的偏屋,云诚满以为能见着国师,却不想一进门,案几后坐着的却是位二品大员,云诚认得此人是五兵尚书郭大人,此人掌管兵籍军制,武库粮草等军中重权。
偏屋之中陈设简单,案牍堆积,案前是两排议事用的座席,别无长物,郭尚书手执朱笔,伏首案头,正紧皱眉细看手中简牍。
云诚依礼参见,郭尚书只是随意挥了挥手,继续处理手中公务,云诚只得耐心等候。
又是一柱香时分,郭尚书才撂下简牍,松开眉头,长吁了一口气,取出汗巾拭了拭额头。
云诚这才拱手喊了声:“郭大人”
郭尚书怔了一下,似是刚发现云诚,慢悠悠开口道:“哦,建武将军,你来啦!”
说完又低头在简牍之中翻找,翻了一会儿,拿起一卷展开看了一眼,这才继续对云诚道:“你来了也好,看看这个”
云诚接了过来,展开细看,脸色顿时变了变,抬头道:“大人,这是……要撤销红袍军建制?”
郭尚书道:“红袍军本是外地兵团,虽然驻扎在城北,但并无统属,仍是独立成军,建武将军也只是依附国师,脱离管辖,军中粮草和俸禄却一样不落下,军方有人不乐意啊!”
红袍军是云诚的心血,也是他赖以生存的筹码,一但撤销,自己便成了一个光杆将军,他又如何舍得下:“红袍军在平定东成王叛乱的能力,有目共睹,望大人三思”
郭尚书道:“其实这种事本不用对你说起,红袍军兵士有战斗力,自然会编入其它建制继续为国效力,至于将军你……说实话,你虽有屠龙破敌之功,然而身为一员武将,没有勇气,斗志全无,实不堪重用,以后你就顶着将军头衔,领一份俸禄,平安到老也未尝不好。”
云诚只听得脑中嗡地一响,这话简直就是把他的前途堵死了,争权夺利相互倾轧的日子,他的确不想过,但若因此不能一展抱负,不能报效家国,那这官当得再大,日子再稳妥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一瞬间他终于清晰了,国师太尉相互倾轧,最终是不声不响的国师全胜了,国师招他进京,是因为手中没有兵权,没有武将帮衬,如今五兵尚书坐在这里,便说明了一切,国师不再需要他了。
他自问进京后,也没有给予国师多少帮助,而最后一个机会,便是助国师拿到城卫统领权,此事因为自己比试认输而落空,他云诚已经成为了国师的一枚弃子,国师又怎能让他再统领一支无法控制,且战力极强的队伍。
云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家的,自想通了朝中局势,他便有了一种无力感,说什么还天下太平,无异痴人说梦,他连自保都难做到。
姚姬和陈飞龙等人见他失落,一齐过来慰问,听到云诚说五兵尚书府要撤销红袍军后,陈飞龙第一个拍起了桌子:“我说他们怎么暗戳戳把李宇调去当屯门军校尉,又以整顿编制为由把红袍军撂一边了,原来打的这主意”
姚姬道:“凭我们的本事,也没必要在他们争斗的罅隙中惶惶不可终日,天下哪里不能一展报负!”
杜习文看了她一眼,显然二人都想到了赵国魏然,杜习文突然轻声自语道:“若光复夏国天下的目的达不到,还可以光复夏族人的天下”。
云诚突然浑身一颤,想起了当初魏王妃的话,不由得抬眼望了杜习文半晌,杜习文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云诚叹道:“你果然……唉,人各有志,习文兄仅凭同乡交情,便能与我并肩作战这么久,倒是要多谢你啦。”
杜习文愣了半晌才道:“你……你猜忌于我?”
云诚:“赵国魏然或可成为一代雄主,可惜我云某无福”
杜习文露出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云诚,双手紧紧握拳,直至骨节发白。
陈飞龙品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打岔道:“别乱想了,这个……天下乌鸦一般黑,手里没自己的力量,到哪都吃不开!”
云诚道:“红袍军撤消以后,哪还有自己的力量,就连教官这个虚号也给不了别人了”
杜习文终于不置一言,转身离开了屋子。
天色阴沉,正飘着小雨,似要留客,却留不住杜习文,陈飞龙急得直劝云诚,云诚也没有再挽留。
姚姬摇着头幽幽道:“我不了解你们的家国情怀”说着走入内间,关上了门。
天色阴沉暗仄,烦人的春雨淅淅沥沥飘个不停,院中冲洗着的绿叶嫩芽沙沙作响,对云诚来说,又是个烦人的燥音。
他坐在书房中,拟着写给少府卿的信,写一张,撕一张,不知道该如何措词,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向皇帝请罪?还是求求皇帝不要撤销红袍军?但是自己不但没如了皇帝的愿,还在比试中落败认输,所有人都在鄙视他,皇帝又怎么会听他云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