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相比对这些外人的态度,他们对祁西屿这个自家人,就显得太过漠然了。
在外面挣了一身好名誉,对自己亲生儿子,却连他生病都注意不到。
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反正她心里有些堵……可面对着老人家真挚的感激,关宁襄还不能说什么,她扭头转开视线,却看到祁西屿站在厨房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
关宁襄神色一顿,他立马注意到了,端着烧好的水走过来,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奶奶,水烧好了。”
“奶奶,您吃点宵夜吗?”关宁襄想转移注意力,起身问道。
罗奶奶摇头:“年纪大了,不吃宵夜。”
“哦。”关宁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转头看到那些行李,随手拆了最近的一个箱子,里面全是书,她灵机一动,挑出一本,“看,这是爷爷的手抄本。五哥你第一次给我读的,就是这本吧?”
祁西屿翻开一看,第一页就是那首《野有蔓草》。
“这本我知道!”罗奶奶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大笑起来,“襄襄啊,奶奶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关宁襄好奇地问。
“你小时候晚上不是睡不着,一定要听故事吗?”罗奶奶笑眯眯地说,“你爷爷让小屿来给你讲故事,其实他根本不会讲故事,有一次他晚上没回去,我第二天过来,看到你俩头挨着头,睡在一起……”
她是当趣事来讲的,关宁襄听到这话,心里却恍惚了一下。
第一次祁西屿来给她讲故事,结果他根本不会,最后还是她讲故事,把两人一起哄睡了。可是,祁家根本没人发现祁西屿没回去。
还是第二天早上,罗奶奶准备好早餐,叫祁西屿吃饭,发现房间没人,才过来关家找。
对于别人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件小事,毕竟都知道祁西屿到了关家,他又听话得过分,不会乱跑,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关宁襄知道,祁西屿从小就早慧,他跳级读书,比同龄孩子更成熟,不可能没有想法。
最开始他其实是不愿意给她讲故事的,后来却比她还积极,估计也和他在祁家根本得不得关注有关系。
关宁襄忍不住去看祁西屿,祁西屿刚好也在看她,眼神专注温柔。
她不知道,他那时候积极给她讲故事,不,是读诗经——是因为每次她睁开眼,要是看不到他,一定会问五哥哥去哪里了。
祁西屿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会全心惦记他的,只有关宁襄一个人。
或许关宁襄也是有目的,但她确实会一直惦记着他。
“……然后我看他睡得很熟,就没叫醒他,想将他背回去。”罗奶奶没注意到两个年轻人的小动作,还在讲自己的故事,“他可能是有点醒了,趴在我背上嘀咕着‘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我觉得好笑,就故意逗他,问他‘想把谁藏起来’,他回答我是‘襄襄’……我那时候就有种奇妙的预感,觉得你俩这姻缘是天定的。后来你俩解除婚约,我还难过了好久。没想到你们最后还是结婚了,我是真的很高兴。”
关宁襄回过神来,笑了笑,问道:“奶奶,您知道我俩现在上了个节目吗?”
她提到《诗经》却没提节目,多半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祁家根本没人关心。
果然,罗奶奶疑惑地看着她:“什么节目?”
“明天我过去给您找出来,以后您要是想我们,可以看看节目。”关宁襄说,“今天时间太晚,您得早点休息,我就不留您了?”
罗奶奶本来就习惯了早睡,又听她主动说明天会过去,高兴起来:“好,那我明天在家里等你们,一定要来哦。”
“当然,肯定会去的。”关宁襄和祁西屿将她送到祁家门口。
祁家老宅还有其他人住,年轻一点的也有,急忙出来迎接,不过也只寒暄了几句,两人没进去。
看到祁家大门关上,两人才并肩往回走。
关宁襄低头看了眼,主动抓住祁西屿的手。
“我没事。”祁西屿嘴上这样说,身体倒是很诚实地反握住她的手,“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啊。”关宁襄摇摇头,“你有多厉害,我又不是不知道。”
这是实话,她从来不担心祁西屿,毕竟他那么小的时候,都能调整好情绪。
她只是心疼。
那时候她还太小,很多事情不懂,即便本能地对祁西屿好,可到底也不太懂他的心。也不懂即便祁西屿早慧、会自己调节情绪,都不是被家人冷落忽略的理由。
现在明白了,就特别想回去抱抱那个小祁西屿,当然她现在抱不到,只能抱抱大祁西屿。
祁西屿像是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再多说。
两人回到家,回到小时候熟悉的环境,看着那些旧物,周围安静下来,心情都有些复杂。
兜兜转转,十几年过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身边还是那个人做伴。
“要不,明天再收拾?”关宁襄现在只想抱抱祁西屿,“最近实在太折腾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家那边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我怕没精力应付。”
“好。”祁西屿自然没意见。
还是关宁襄先去洗澡,洗完出来等祁西屿进去的时候,她又跑回客厅,将那本手抄本《诗经》拿到卧室。
祁西屿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她在翻《诗经》。
“想爷爷了?”祁西屿坐到她旁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问道。
“不是。”关宁襄摇摇头,将《诗经》塞到他手里,“你再给我读一次吧。”
“好,你先睡下来。”祁西屿点点头。
关宁襄便乖乖躺回被子里。
祁西屿翻了翻,却将《诗经》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关掉大灯。
“怎么?”关宁襄抬头看他,“不愿意?”
“现在哪里用得着看书?”祁西屿也躺下来,手肘撑在枕头上,侧身用眼神描绘她的五官,慢悠悠地念,“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床,同样的人,念着同样的诗句……感受却完全不同。
小时候只觉得他声音好听,但听不懂,催眠。
现在还是觉得他声音好听,也能听懂了,就感觉他每个字都在……催情。
祁西屿却像是不知道,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桃花眼底全是藏不住的深情:“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明明已经有过很多次亲密接触了,可关宁襄却在这里被他一根手指勾得面红耳赤,心跳一点点快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的指尖像带着电流,电得她脑子酥酥麻麻一片,又像烧着一团火苗,让她血液都沸腾起来。
她用尽力气,才没有将祁西屿的手拉下去。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祁西屿终于念到最后一句,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伏低身子,柔声道,“襄襄,还记得刚才罗奶奶的话吗?她说的没错,我小时候就想将你藏起来……”
那时候他对关宁襄,当然不是现在这样的喜欢。
可那时候祁西屿觉得,关宁襄是全世界唯一会惦记他的人,他想将她藏起来,只惦记他一个。从来不会对谁有占有欲的小孩子,第一次知道想占有一个人。
关宁襄有点惊讶,怔怔望着他。她记忆中,他小时候是没什么感情的,没想到心里想法其实那么丰富。
祁西屿不等她说话,头垂得更低,含住她的唇。
一开始是很温柔细致的吻,他一点点吻过她的脸颊,像是想要将她每一寸都刻进心里,再一次唇齿相依的时候,才陡然激烈起来。
关宁襄早被他撩拨得情绪有点失控,回应更是疯狂。
之前无数次的亲密接触,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都没有做到最后。
这一次,在他们心里最温暖的地方,只有彼此,没有镜头,没有旁人打扰,心意相通,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水到渠成。
坦诚相见的那一刻,关宁襄感受着他光滑滚烫的皮肤,忽然有点害怕。
她抱着他,紧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手臂在微微颤抖。
“别紧张。”祁西屿感觉到了,一边耐心地亲吻,一边轻声安慰,“我会小心一点……”
“我,我没事……”关宁襄硬着头皮道,“你,你来吧。”
“你太紧张了。”祁西屿深呼吸一口气,她一紧张,搞得他也很不好受,根本进不去,他想了想,突然问了句,“老婆,你记起领证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吗?”
关宁襄一愣,他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事?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他却趁着她分神,闯了进去。
“啊!”关宁襄痛呼一声,指甲在他背后划出血痕。
她刚要谴责,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曾经那些因为断片而遗忘的记忆,影片回放般涌了上来。
那天晚上,他俩都很激动,胡乱亲吻着摔倒在床上。
可是,关宁襄本就醉酒,很快便脑子缺氧,甚至想睡觉。
最后一刻关宁襄还是怂了,后悔自己不该主动惹事:“要不算了吧,听说很疼……”
祁西屿也没有经验,很难受:“我小心一点……你相信我。”
然而关宁襄整个人处于紧张状态,反而更加抗拒,都快哭出来了:“真的不要,至少今天不行……过,过两天好不好,我们,我们适应一下再试……”
祁西屿简直要疯了:“你不是说过两天就要离婚,还适应什么……”
白天他俩刚领完证出来,关宁襄就在找领离婚证的流程,祁西屿当场黑脸,就是之前他们被拍那张照片。
那时候祁西屿当然不知道后来的事,甚至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关宁襄,就觉得委屈。
他半醉的状态下,情绪被放大,也有个小小的希冀:或许生米煮成熟饭,关宁襄就不会和他离婚了。
“不离,不离……”关宁襄当时醉醺醺的,说话完全不过脑子,只想着怎么让祁西屿放过她,“我们不离婚。”
“真的?”祁西屿眼睛瞬间亮起来。
关宁襄用力点头:“真的,只要你今晚不做,我们就不离婚。”
“我怕你明天不认账。”祁西屿还是了解关宁襄的。
关宁襄马上道:“我要是不认账,我就是小狗。”
她当时说得信誓旦旦,祁西屿便信了,拿出全部的自控力,去洗凉水澡。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关宁襄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祁西屿以为她记得,没想到几天后,她还是说了要离婚。
原来她真的渣过祁西屿。
关宁襄:“……”
救命!这都什么事啊?!
祁西屿看她抬手捂住脸,就知道她想起来了。
他低头轻轻吻她的手指,哑着嗓子问:“想起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关宁襄身体皮肤都变成了粉色,半晌从掩着的手掌下溢出来一声:“……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