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韫说过,所谓“忠”,乃是上中,下心,先权衡利弊,后为一己私欲,若看不到前景,尝不到甜头,有几个人会拼死卖命,纵使喊着“誓死效忠”,也不过是清楚死后得益。
世上没有绝对的“忠”,只有走在一条路上的“同行人”,因此追随往往比忠诚更可靠。
邬宁学着慕迟,将手帕塞进荷露的掌心:“别哭了,你还有那么长的余生,想想怎么活,才不辜负你姐姐。”
……
邬宁回宫的时候,已然子时了。
她蹑手蹑脚的走进寝殿,毫不意外的看见坐在椅子上等她的燕柏,讪讪一笑:“表哥……”
燕柏搁下手中的书卷,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邬宁走过去,从侧方搂住他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撒娇:“表哥,能不能明早再教训我啊,我困死了。”
燕柏轻轻拨开她的手臂:“用过晚膳了吗?”
邬宁点头,又摇头:“没吃几口。”
“去沐浴吧,我命人煮了虾仁馄饨,多少吃一点。”
“嗯!”
燕柏没有明知故问的让她交代今晚都去了哪,见了谁,做了什么,邬宁省去许多口舌,是发自肺腑的开心,又抱着燕柏晃了两下:“表哥你真好。”
“别这样,有失体统。”
燕柏总是不许邬宁私下与他太亲近,但凡超出兄妹情谊的举止,都是“有失体统”的,还真有点洁身自好的意思。
难道燕柏有心仪的女子吗?在宫外,还是在宫内?
邬宁这般想着,将脚伸出浴桶,一旁的宫婢忙上前替她修剪指甲,背后亦有宫婢在为她通发,如此细致的差事,太监和内侍都做不得,燕柏的景安宫里也多是婢女伺候起居。
而那些婢女当中,不乏有从燕府里带出来的,皆是跟随燕柏多年。
“欸。”除了荷露,邬宁记不清身边宫人的名字,只抬抬手,随口唤道:“那谁,你晓不晓得君后和哪个宫婢走的比较近啊?”
为邬宁通发的宫婢一听这话,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明察,君后自来不曾宫中女婢多言,有时三五日也说不上一句话。”
邬宁扭头扫了她一眼,笑了:“瞧你吓的,我又没猜忌你,你这姿色想来也入不了表哥的眼,大可安心。”
邬宁此言虽有点嘲讽的意味,却叫那宫婢长舒了口气,然悬在嗓子眼的这块大石头还没落回去,又听邬宁不紧不慢道:“再者,你又没时时刻刻跟在表哥身边,你怎就敢说得这般笃定。”
“……奴婢们私下闲聊,偶尔会谈起。”
在这深宫里头,有趣的事不多,只能靠嘴解闷,一点风言风语都会顷刻传的沸沸扬扬,简直比军情还快,所以各宫之间通常没有秘密可言。
邬宁动了动脚趾:“给我涂个蔻丹吧,红色的。”
“陛下从不涂蔻丹,今日当真好兴致。”
“呵,有人管我叫大哥呢,看我的眼神像看男人。”
“怎么会!”宫婢不敢置信。
燕知鸾仰仗倾世容颜,独得圣宠多年,哪怕先帝明知她残害龙嗣,也不肯下狠心苛责,邬宁身为燕知鸾的女儿,很明白自己究竟有着怎样的美貌。
那些被郑韫选中入宫的侍君,最初都不太情愿,要么是有着在朝堂上大展宏图的野心,要么是早有钟情之人,可只要她稍稍用一点心思,那些侍君眼里便只剩下她了。
慕迟,慕徐行。
邬宁虽然没想通这个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玄机,但她要他的爱。
爱是虚无缥缈的,是难以掌控的,也是比忠诚和追随更可靠的东西。
这一点,并非郑韫所教导,是邬宁自己领悟出来的。
邬宁一直都清楚,郑韫爱她,胜过一切。
可惜郑韫不是个完整的男人,纵使权势滔天,也改不掉骨子里自轻自贱的本性,他把自己看的太无关紧要,所以永远不会知道,邬宁原打算和他一同死在叛军刀下。
作者有话要说:最惨男配郑韫同学还在守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