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不记得小人了吗?”
崔茂怀眨眨眼,听这问法他们是旧相识?可他忆着少年崔茂怀的走马灯,好像,没见过这么一号人?!
“公子,我是阿秋啊,就是阿啾阿休呀……”
什么乱七八糟的?忽然,崔茂怀人没记起来,倒真想起这么个名字……
“阿秋,看你像什么样子,在公子面前不得无礼。”
李妈妈走进来斥道,又转过脸对崔茂怀:“当时他贴身伺候在您身边你们才多大,这么些年没见都长的变了样子,公子认不出才是道理。”
崔茂怀听着阿啾阿休,再经李妈妈提醒,终于知道这是谁了。
竟是当年老夫人嫌太伶俐,从他身边赶走的那个小厮。
当时几人都小,阿活那会听话做事还行,偏说话发音不够利索,叫阿秋含混着总像是阿啾阿休,崔茂怀觉得有趣,在屋里只有三个人的时候也这么喊,偷偷的乐。阿秋就说“都是阿活带坏了公子,再这样阿活早晚得被赶出去。
哪想,最后走的,是阿秋。
“公子,你带我走吧,我今后再也不耍小聪明了。我爹娘也没教我不学好,我肯定老实本份,不会学他们的!求您把我一起带走吧。”
“……”
崔茂怀不明所以,怎么还牵扯到阿秋爹娘来?一旁李妈妈看他表情,知他疑惑,先对阿秋斥道:“不懂规矩,都说的什么,还不快出去,带不带你要看公子的意思,你莫要颠倒了主次。”
阿秋小脸仰望着崔茂怀,眼泪花了一脸,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有些瑟缩,最后磕了个头,慢慢走出去了。
直到他走远,李妈妈才轻叹一声,对崔茂怀道:
“我本想让他回来接着伺候公子的,当年的事,实不赖他……,这些年,她们娘俩在庄子上过的着实不易。去年他娘死了,公子如今正好出去单过,我就想着把他叫回来,她娘跟张姨娘一向亲如姐妹……”
李妈妈说的断断续续,有些地方颇为隐晦。崔茂怀静静听着,到最后方明白来龙去脉。
不由对那位夏老夫人更加无语。
“张姨娘……”
“李妈妈,今后莫要如此称呼我娘,您年长在先,就是直接叫我娘的名字也是无妨的。”
崔茂怀一听姨娘什么的就不舒服,何况崔茂怀的亲娘根本没这名分,死了连崔家祖坟都没进,而是就地埋在典州庄子上。李妈妈这么叫固然有在他面前抬举其母的意思,可崔茂怀半点儿不想沾这个光。
从始至终,崔茂怀的亲娘也好,阿秋的母亲也好,都是命不由己,落得个不幸的下场。
不知怎地,崔茂怀突然就想起自己初来时,只将少年短短一生看了大概,就以为这是个宅斗故事。趁着他满肚子愤懑不快,自当大杀四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将那些迫害过少年的人一个个虐成渣子。幸好理智尚在,等理清少年的记忆,才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便是有源头始作俑者,人也早去了……
昔年,崔毅父子跟着太-祖打天下,独留妻子在乡下老家侍奉双亲。一去数年。
到太-祖入主盛安,论功行赏,先封了崔毅镇平候,之后又招了崔毅唯一的儿子崔弘为驸马。将最宠爱的兴阳公主下嫁于他。
一时间镇平候府恩荣无二。
崔毅的妻子夏氏便是此时被接来的,一夕之间富贵加身,还成了公主的婆婆,那是何等心情只怕外人都难道清楚。
很快,公主驸马吉日完婚,婚后二人恩爱甚笃,第二年公主便产下一子,由侯爷亲自起名茂睿,意喻家中繁茂通达,子孙明理睿智。
而这长孙也不负众人期望,自幼聪明好学,甚至得过太-祖爷的赞誉。
由此,公主驸马虽在长子后再无喜讯,但又有谁敢说崔家后继无人?
不久老侯爷旧伤复发,不治身亡。崔弘继承爵位成了新一任的镇平候,倒也颇得圣上重用。
那一年,崔茂睿十四岁,崔弘奉旨犒边。
因存了让儿子长长见识、亲眼看看边塞的想法,崔弘便将崔茂睿一起带了去。惯例巡视一圈边防、送上朝廷慰问犒劳之物就该回来了,哪想偏遇到胡人突袭,最终,崔弘只带回来儿子半条染血的腰带……
公主惊闻噩耗,当场晕死过去,此后更缠绵病榻一年多都不能起身。崔弘也因中年丧子,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
本来,这段丧子之痛随着时间该慢慢愈合的。
谁曾想侯府老夫人眼见孙子去了已两载有余,儿子都是过四十的人了。公主身体仍好一时坏一时,之前数年也没见有喜信。竟趁崔弘酒醉安排身边的丫头去爬床。
翌日崔弘醒了,自是惊怒交加。因担心公主知道后怪罪,便将人立刻打发到典州庄子上去了。
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可五个月后,典州那边派人来信,说那丫头有了。夏老夫人立刻想要将人接回来,崔弘自是不许。
到此时,春风夜渡也再瞒不住,期间崔弘如何向公主请罪,两人如何冷战陌路暂且不提,反正又四个月后,那名叫张玉巧的女子在典州庄子上难产拼死生下一子,正是崔茂怀……
孩子已经生下,亲娘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