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军兵马使张怀恩。
依照惯例,作为内侍的张怀恩并无资格上朝议政。只是没想到他从宣政殿通向后庭的侧门悄悄进来,又在丹陛旁的立柱下等候良久。
皇上的目光在满殿公卿脸上逡巡一圈,最后才停在张怀恩脸上,“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张怀恩颤颤巍巍地也跪了下来,扎扎实实叩了个头。
“恳请陛下等老奴把话说完,再治老奴的欺瞒之罪。”
口口声声说要治自己罪的往往不能治,为君第十三年的陛下对此颇为倦怠,他勉强摆了摆手。
“说吧。”
“启禀陛下,冯征将军,其实并没有去世。他混在神策军回京复旨的队伍,现下就候在殿外。”
什么?
李世默眼睛瞪大了看向张怀恩。
从一开始,张怀恩就是设局者。就连冯征这个人证,都被无所不用其极地安排到这个份上。
背后,宣政殿透着光的正门一再阴了下来。又一个人影,停在了殿门前。
没进来。只是安安静静立着,他撩开袍子,向着陛下遥遥地三叩九拜,从军多年的声音如洪钟。
“罪臣冯征,叩请陛下圣安。”
“启禀父皇,儿臣有一疑。”李世默抱拳,呼吸暴露了他某种急切的心绪,“张大人苦心伪造冯征将军的死讯,欺瞒父皇,也骗了在场文武百官,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张大人不给出一个说法,只怕父皇,还有这满朝大臣,都不满意。”
“老奴正要回答宣王殿下这个问题,这恐怕也是陛下的疑惑。”
张怀恩跪在地上,显得不紧不慢。
“适才宣王殿下也好,薛将军也好,争论来争论去,重点无非一个。薛家案,无论是安和元年还是隆平九年,都是一个大案要案。其间枝蔓繁多,又经过多年时间的打磨掩埋,很多知情人已经查无踪迹,或者不在人世。”
他分外诚恳而真挚地望向李世默,“宣王殿下查得最多,您说,是吗?”
李世默沉下眸子盯着他,没应声。
“证人不多了,老奴当然是想保护一个就是一个。”他一叹,颇为惋惜,“没想到,神策军到的当夜,就有刺客要取他性命。当时情境着实危险,要不是冯征将军反应快,又勇武过人,只怕这为数不多的证人都保不下来啦。
“所以老奴和冯征将军一合计,委屈将军扮作神策军兵士,跟着他们回京复旨。这些天,就住在神策军军营中。”
刺客是谁?
若昭派过去的人?
当然不是,李世默可以想象到若昭所能做的一切准备。她最有可能是派人盯紧了这个证人,唯恐他有丝毫闪失。
刺杀?反倒像是张怀恩做局的手段,再诱使冯征伪装成神策军入京。
那他为何要大费周章地设计一出假死又露面的局?是防着谁吗?
若昭?
不对,张怀恩不应该知道若昭的存在。更准确地说,是不应该知道若昭在这场局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