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蹲在宁贤妃身边的小姑娘逐渐瞪大双眼。
“母妃的意思是说……”
窗外秋日阳光清冷,脸颊边极浅的绒毛似带了光晕,柔美的线条勾勒出精致妥帖的侧容,平静得无丝毫裂隙。
宁贤妃没反驳。
“母妃这是为什么?”
不对,这个问题解释过了。公孙嘉禾顿觉这些年读书少最大的麻烦就是语无伦次,该说的时候千回百转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心下愤愤地捶着自己的脑袋。
“母妃,别这样行吗?
公孙嘉禾仰首望着宁贤妃,七手八脚搜刮着词,说着说着眼中突然盈满了泪,字字句句带着哭腔。
“我们,我们再想想办法好不好?母妃不是说,宣王哥哥不会有事的吗?既然陛下都决定要保宣王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母妃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一步啊?”
“但是她有事啊。”
宁贤妃长叹,复而又正正地看着公孙嘉禾。
“嘉禾,她不能有事。她的本事远非我们所能比拟,她对时局……”
对你哥。
宁贤妃顿了顿。
“的影响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她可以改变时局,改变更多人的命运。嘉禾,你明白吗?她不能有事。”
“可长公主,”
终于把这三个字顺畅地吐出来,公孙嘉禾忽地想起背负长公主这个名号背后的人曾救过她,是她把自己从漫长无边的黑暗岁月拯救出来,她也曾视那个叫“熙宁姐姐”的人是点亮她生命的希望。
现在偏偏也是因为她,把她刚刚拥有足以温暖人心的灯火生生扑灭。
忽地忧愤从心中起。
“长公主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宣王哥哥马上就是太子了,是太子呀!母妃难道不想看看宣王哥哥今后的样子吗?还有小语,她还小,她还没长大,没成婚,这些难道都不想看看吗?母亲!”
“母亲”二字咬得又重又清晰,宁贤妃原本平静下来的眼睑又逐渐沾上水色。
她伸手,把蹲在腿边的嘉禾揽在怀里。
“对不起嘉禾,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或许对得起世默,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语。”
公孙嘉禾呜呜的哭声更甚。因为连续的哭,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发颤,随着愈发凄厉的哭声抽搐。
“母亲,我长这么大,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日子了,有兄长,有母亲,还有妹妹。所有人,都那么好。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再一次,再一次看到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啊。”
宁贤妃忽地心头大恸。她差点忘了,面前的嘉禾,十几年前也曾亲眼看见公孙枭杀她的母亲,也才有她装疯十一载只为自保一命的故事。
她抱紧了那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儿。
“嘉禾,你爱过一个人吗?”
什么?
宁贤妃抱着公孙嘉禾,目光却看向窗外。快三十年了吧,曾经,也有一个人站在窗外,眸间如幽谷深涧却澄澈见底,从书香里浸润出的风骨举手投足见皆有清风。他就站在窗外,轻声唤着:
“苏小姐,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