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东曦选了楚溪客推荐的甜虾,五公主反其道而行,选了楚溪客最不推荐的海蛎子,阿肆和前面一样,海胆、鱼片、鱼籽酱等全都来了一份,还吃得兴致勃勃。
楚溪客都不知道要不要劝他了。
第三道菜是红肉类。
这也是海鲜自助中唯一和海鲜无关的菜品,之所以要定这一道菜,主要是考虑到长安人的肠胃情况,没有吃惯海鲜的人,如果第一次吃这么多海味而没有熟悉的食物垫底,很容易引发身体不适。
除此之外,楚溪客还考虑到了那些对海鲜过敏的人,在第一个养胃汤环节便告知了注意事项,并安排了大夫和紧急救治方案。
红肉系列中,有本地人熟悉的烤羊肉、炖猪脚、红烧猪五花,还有烤乳鸽、醉鹌鹑、卤煮大鹅等。
钟离东曦要了一只烤乳鸽,并夹下一条软嫩的鸽腿送到楚溪客嘴边。
楚溪客不肯吃,他就执着地举着。直到把五公主和阿肆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楚溪客没办法,只得往雅间里躲了躲,边嚼边说:“这是违反规定的知不知道?培训的时候我就说了,偷吃餐食或者接受客人的赠予都要记过,还要扣钱。”
钟离东曦温声道:“无妨,我给鹿崽补上。”
楚溪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五公主一阵牙酸,心里对钟离东曦的盲目崇拜一点点碎掉了——搞事业不香吗,干嘛这么想不开要做个恋爱脑?!
阿肆的想法很单纯,阿兄喜欢的,他也喜欢。
为了表忠心,他还想每样都来一份。楚溪客一个眼刀扫过去,阿肆才收回跃跃欲试的小爪子,怂唧唧一笑,竟有几分呆萌劲儿。
楚溪客憋着笑一脸严肃的模样,还真就有了那么点“大嫂”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第四道菜了,也是祥云楼海鲜自助的重头戏——
海鲜锅。
首先,每个人可以得到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小铜锅,里面放着清汤、骨汤、菌汤、红枣银耳等不同的锅底,再有就是一个圆形大瓷盘,用来拼装海鲜和蔬菜。
跑堂推着四层小车跑过来,车上摆着一个个陶盆,盆中放着冰块,冰上放着各种各样的海鲜。
客人说:“我来两只青虾。”服务员就会帮他夹两只虾。客人又说:“再来一对螃蟹。”服务员就会从装蟹的冰盆里选一对。就这样一只只选下去,直到把偌大的盘子装满为止。
除了海鲜,还有配着海鲜一起吃的蔬菜,比如香菇、青笋、萝卜干等,同样是客人点什么服务员帮忙夹什么。
对于服务员来说确实忙碌了些,但是想到每位客人的餐费以及自己能拿到的提成,他们恨不得一天能接待八百位!
其实吃到海鲜锅这部分,大多数客人已经饱了,后面的主食系列——海鲜面、海鲜粥、章鱼小丸子等,就是尝尝鲜罢了。
只是,十个里有九个这么浅浅一尝就给陷进去了,遗憾自己前面吃太多,错过了这样的美味。
有了遗憾,就有了下次再来的机会不是?
主食之后还有消食果茶,是楚溪客和祥云楼的茶点师傅一起研究出来的,以应季水果为主,加入合适的药材,有点像现代的凉茶,也有点像奶茶。
总之,对于客人们来说又是新奇的体验。
临到出门,热情的门童还会送上一份外带小食,或者是几粒章鱼小丸子,或者是一串轰炸大鱿鱼,也有客人得到了一兜小点心,每个人都不一样,打开无不惊喜。
这就又激起了长安贵胄们“集邮”的乐趣。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祥云楼海鲜自助的名头就在长安贵胄圈里传开了。
正如楚溪客所说,与海鲜的味道相比,这些人更在乎的是过程中的体验,还有享受到的服务。
这一点,祥云楼无疑是满分。
就在众人都在好奇海鲜自助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第一期《长安食录》刊印完成了。
楚溪客按照最初的计划,第一期报纸免费送给美食街那些消费能力不俗的熟客,非常大方地为祥云楼引流。
他还用足足半个版面对海鲜自助进行介绍,又偏偏在最吊人胃口的地方戛然而止。
凡是看到这期《长安食录》的人,仿佛在那一行行文字中看到了一双双勾人的手,迫不及待地被勾进了祥云楼。
第二日,祥云楼雅间就被悉数预定出去。
至此,祥云楼海鲜自助一炮而红。
楚溪客没想到,它还能红得发紫。
起因源于一场意外。
这天,楚溪客体验的是管事一职。钟离东曦不远不近地陪着,能随时看到他,又没有上前打扰。
楚溪客十分满意。正穿着管事的制服四处巡视,突然听到儿童游乐区那边传来一阵喧哗。
楚溪客紧走两步,就看到一个穿着跑堂制服的少年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想把对方从蹦蹦床上拖下来。
没想到,那个小孩子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却很大,跑堂拖了半天没拖动,反倒摔了个屁股墩。那孩子皮猴似的,做鬼脸嘲笑他。
“怎么回事?”楚溪客端出管事的威严。
跑堂看到他,一脸委屈:“这个小子不是咱们楼里的客人,偏偏还要霸着蹦蹦床,不许其余孩子玩。”
楚溪客问:“你想怎么做?”
跑堂仿佛回到了培训时,紧张地答道:“把他赶走,让客人家的孩子过来玩……”
楚溪客摇摇头,说:“首先,你确定他不是楼中的客人吗?倘若他是,为了不让你去找家长告状故意跟你说不是,你就这么把他赶走了,回头客人找来,你如何交代?”
跑堂面露愧色,道:“我、我没想到这一点……”
楚溪客又道:“就算他当真不是客人,这么小一个孩子,你把他赶到大街上,是想让他被车马撞到,还是干脆被人贩子拐走?”
跑堂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不,不是的,我绝无此意!倘若如此,我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的!”
楚溪客面色稍缓:“知道良心难安就成。不过,这也不怪你,这种情况培训的时候确实没有考虑到……这样,你负责把他送到家人身边吧,若能做到,工钱就不扣了,还会奖励你一串钱。”
跑堂连忙应下,拉着孩子到雅间里去问了。
楚溪客发现,这个跑堂很聪明,他没有一个雅间挨一个地问,而是先问了外面的服务员,确定里面是家庭聚餐或者有已婚的娘子才会带着孩子进去辨认。
那个孩子也是有趣,他也不吭声,就像故意逗这个跑堂似的,就这么跟着他走。
直到问了一圈下来,确实没有客人丢孩子。
跑堂过来找楚溪客,楚溪客指了指楼下一家水粉铺子:“不妨去那边问问。”
这家水粉铺子正对着祥云楼的木梯,若是有孩子跟着大人过来挑选胭脂水粉,等得无聊了,看到这边有趣的楼梯和花灯确实很容易被吸引过来。
果然,跑堂刚一下楼,水粉铺子里就冲出来一位惊慌失措的妇人,旁边还跟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
跑堂极有眼力,拉上孩子就奔妇人过去了,果然那妇人一把将孩子搂在怀中,又很快收敛了神色,端庄地向跑堂道谢。
跑堂指了指身后的祥云楼,表面是在说孩子跑丢的原因,实际巧妙地把二楼的海鲜自助和儿童游乐区介绍了一番。
那孩子也是猴精猴精的,脆生生道:“里面可好玩了,有长长的可以滑下来的东西,还有一蹦好高的那个,我在家里都没有见过!阿娘饿了没有?咱们也进去用餐吧!”
跑堂借机道:“六岁以下的孩童免费,六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半价,随行仆役可在一楼等候,有免费的茶点供应。”
妇人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道:“我是为了感谢你帮我照看幺儿。”
跑堂热情道:“不会让您失望的!”
结果就是,妇人不仅没有失望,还送给祥云楼一个大大的惊喜。
《长安食录》第二期,楚溪客留出了一个征稿专栏,原本他担心没人投稿,找了几个写话本的书生当托,没想到会收到一首诗。
那是一首赞叹海鲜自助菜品精美、服务周到的诗句,用词精炼,表达到位,还能借食物暗喻人生百味,一下子就把立意拔高了。
就连姜纾都赞叹不已。
楚溪客看了一下署名:梅韬韬。
“原来是她,怪不得。”姜纾笑着点点头,继续举着那则小诗细细品味。
楚溪客好奇道:“梅韬韬是谁啊,听着像个女子。”
贺兰康酸溜溜道:“可不就是女子么,当年还说过以她之才名,非姜家小郎不能入幕呢!”
阿爹的暗恋者?楚溪客顿时更有兴趣了。
在贺兰康醋味冲天的解释中,楚溪客才了解到,梅韬韬曾是一代名伎,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尤擅作诗行令,单就诗名来说,不亚于姜纾。
有趣的是,她十分仰慕姜纾,据说还传出过可为了姜家小郎还良的话,只是后来姜家一朝蒙难,梅韬韬也销声匿迹了。
谁都没想到,她已嫁为人妇,夫君还考中了进士,在偏远的黔州为官数载,中秋之前才刚刚迁回长安。
十几年来,梅韬韬从未有诗文流出,发在《长安食录》上的这一首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复出之作”。
楚溪客腾地站起来,把喋喋不休的贺兰康吓了一跳:“又不是你情敌,你激动什么?”
当然是为了即将到手的小钱钱!
楚溪客骑上小枣子,快马加鞭跑到姜氏书局:“加印!赶紧加印!印上一百、不,一千份!印完拿到各大书院门口,还有伎馆、茶肆这种附庸风雅的地方去卖,把梅韬韬的诗放到最显眼的地方!”
事实证明,楚溪客还是太保守了,或者说,他对这个时代名伎的影响力一无所知。
那些年少时追捧过梅韬韬的人不是死了,只是成年了,反而有了更大的话语权和更强的购买力。
他们是一份份地买吗?
不,他们恨不得有几份买几份!
梅韬韬夸赞的食肆,他们能不上赶着光顾吗?
别说有点贵,哪怕一掷千金又何妨?!
祥云楼的预定,瞬间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