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再度被说蒙了。
既然卓诗琴都不在意了,赵忠海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两个人欢欢喜喜的在一起了。
唯一被抛弃的只有原身。
原身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她去找赵忠海。
她想,既然赵忠海不要她了,那至少给她一份休书吧。
那是民国,到处都在游1行,到处都是小混混,原身死在去要婚书的路上,被不知道哪儿来的黑1枪打死了。
原身死后,看着赵忠海将他们的儿子赵光复送走,看着赵忠海和卓诗琴恩爱,欢欢喜喜的过日子,有那抛弃原身的文人墨客写文批判自己的原配妻子,赵忠海还要说一句,以前啊,我也有过那么一个不开化的封建妻子,好在,我现在有了诗琴,然后周围的人和他对着原身一顿批判。
原身很委屈,也不明白,她的存在就那么不堪吗?
明明他们以前也曾恩爱过,还有了一个儿子。
明明他以前也说过喜欢她,还对他们的儿子寄予厚望。
怎么忽然他们就只剩下亲情了?怎么忽然她就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存在?
她真的错了吗?
原身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她太封建了,不理解新式的男女感情。
原身的愿望很简单,就两个,一个,儿子虽然被送走之后也过得不错,但是她还是想将儿子带在身边,一个,她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至于这个答案是什么,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
……
房间里传来咳嗽声,赵氏快不行了。
林诺算了算时间,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林诺倒了一些热水端了进去。
赵氏躺在床上,整个人只剩下不到七十斤的体重。
她奄奄一息的看着林诺:“诺儿啊,忠海回电报了吗?”
“还没有,娘。”
林诺摇头。
赵忠海的心里已经彻底抛弃这个家了,是不会回电报的。
赵氏闻言,原本就浑浊无神的眼睛又暗淡了几分,就像那房间里将熄未熄的烛火。
她哽咽道:“诺儿,娘估计是等不到忠海回来了。”
“娘,你别这么说,忠海回不来,还有小光呢。”
林诺喊了两声,赵光复从外边跑了进来,在床边跪下,“奶奶。”
听到宝贝孙子叫她,赵氏落下泪来,“诺儿,娘也不想离开你们,但是娘的身体怎么样娘心里清楚,它撑不了多久了。”
赵氏说道:“诺儿,娘死后,你就带光复去省城吧。忠海读了大学,那是有大出息的,以后你们一家三口在省城好好安家,这样,娘,娘也放心了。”
虽说赵忠海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但是赵氏对原身是真的好。
林诺叹了一口气,“娘,别说这些,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赵氏摇头,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吃点流食也是好的。”
林诺说着出去,拿出了仅剩不多的面粉,给赵氏冲面粉汤。
过了一会儿,面粉汤好了,林诺用勺子一点点的喂给赵氏。
这年下,许多人都吃不饱饭,能有点面粉汤吃都是不错的了。
赵氏只吃了一些就吃不下了,林诺又把面粉汤给了赵光复。
夜里,赵氏就病逝了。
林诺和前世的原身一样去找了村里的舅叔公,请人将赵氏安置了,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赵光复买了去省城的火车票,上了车。
这还是赵光复一个小孩子第一次做火车,小孩子看什么都新鲜,趴在窗边兴奋极了。
到中午,林诺就拿出事先做好的桂花米糕给赵光复。
这个月原身的进项还没化成钱给赵忠海寄过去,所以林诺身上还是有点钱的,不过也不多。
两个人正吃着,这是一个老婆婆走了过来。
她穿着深蓝色的衣服,头发梳理得很整齐。
老婆婆王妈说道:“这位夫人,我家小少爷瞧您做的这桂花米糕又软又嫩馋得很,你能卖我们一两个吗?”
林诺顺着王妈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位穿着不十分富贵,但是很体面的老太太,坐在前头一节车厢。
老太太身边坐着一个女人,头发严严实实的梳在脑后,穿着旧式的宽袍大袖,脚下三寸金莲,面容清秀,身材纤细,看着约莫十七八的样子。
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小孩大概比赵光复大个两三岁的样子。
赵光复五岁,大个两三岁就是七八岁,怎么算也应该不是女人生的,估计是小叔子之类的。
林诺拿出两个用油纸包好的米糕递给老婆婆,也收了钱。
这年下的大家都穷,一粒米都金贵,更何况米糕。
王妈拿着说了句谢,回到了老太太身边,将米糕给了小少爷,小少爷吃了一口,看向老奶奶,“奶奶,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老太太笑着,“不过要慢慢吃,小心噎着。”
“嗯。”
小少爷应了一声。
女人也目光柔柔的笑着。
老太太一家和和美美,林诺将视线收了回来,环顾周围,有穿着一九蓝的女学生,有穿着旧式朝廷服装的妇人,也有新式制服的男学生,还有穿着粗布褂子的力工,也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等等等等。
新式和旧式在这辆列车里如穿梭历史一般交汇。
坐了许久的车,终于到站了。
形形色色的人们从车上下来,林诺牵着赵光复的小手,看着站牌,准备等车。
老太太一家也走出了车站,不过很快就有两辆小汽车停在了他们面前,显然是专门接他们的。
小少爷见到林诺,喊道:“姐姐,你们去哪里啊?”
“c城。”
小少爷一听,对老太太说道:“娘,我们也是去c城,送一送姐姐他们吧。”
老太太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桂花米糕就算了,偶尔尝一尝没什么坏处。
但是面前的这两个人,一看就是乡下穷地方来的,衣服虽然干净,但谁知道身上有没有虱子什么的呢?
要是惹他们一身,到时候就麻烦了。
显然是看出老太太的顾虑了,林诺笑了笑,“小少爷,不用了,我们自己可以过去。”
小少爷看着老太太,显然也发现老太太不高兴了,只能算了。
过了一会儿,车到了,林诺给了车费,买了票,带着赵光复上车。
到了市里,十里洋场,好不热闹,比乡下那真的是繁华太多了。
林诺也不急着去找赵忠海,先找了个旅馆,将赵光复安顿下来,洗漱之后,先找工作。
原身前世找的是自己的老本行,面馆打工,林诺不打算找同样的工作。
这是乱世,隔三差五就在打仗,不,那卖yin女人的房门开了。
赵光复哭着跑出来,保住林诺:“娘,好可怕好可怕。”
赵光复是真的吓到了,那吸烟土的男人好可怕,跟个恶鬼似的就要拉他走,那抓他的手跟枯木树干似的,硬邦邦的,他感觉那男人靠近他他都能闻到男人身上可怕腐烂的味道。
赵光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诺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女人顶着一头时髦的卷发,点了一根烟,“刚才你隔壁那男的看见你儿子门没关严实,要带他走,我正好看见了,就把人领进了家门。”
“谢谢。”
女人挑眉,“哟,居然有人跟我说谢谢。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说谎,让我这脏手别碰你儿子呢。”
“大家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林诺带着赵光复进门,从仅剩不多的钱里拿了一半出来给女人,“谢谢。”
“这是买断钱?”
林诺摇头,“你的手受伤了,这些是买药钱,但是我身上钱也没几个,只能分出来这么一点,你不要嫌弃。”
从一个不要命的瘾君子手里抢下来一个孩子。
那绝对不是一间轻松的事情。
就不说别的,赵光复吓得那么厉害,当中肯定有过激烈的撕扯,这才让女人受了伤。
林诺说得诚恳,女人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
嫌弃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她别嫌弃。
她白了林诺一眼,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钱也没拿。
林诺无奈,只能将钱再拿回来,带着赵光复出门,用这些钱买了一些药放在女人门口,这才带着赵光复搬家。
他们的东西不多,人过去就行了。
丹尼尔的房子虽然不在富人区,但是也在一个比较安全和警署更为负责的区域,总之比鱼龙混杂的小旅馆好太多了。
林诺和赵光复刚走到。
隔壁王妈出来倒水看见了两人,惊讶的说道:“你们是在隔壁做工吗?”
林诺见到王妈也很惊讶,没想到火车上的一点缘分,还能延续到今天。
林诺笑了笑,“我在丹尼尔先生的照相馆工作,因为没钱租房子,丹尼尔先生大发慈悲让我们住他的房子,用打扫抵房租。”
“丹尼尔先生啊,那可是个大好人啊,他和我们大少爷是好朋友。”
“请问大少爷是?”
“大少爷啊。”
说起这个,王妈可精神了。
“我们家大少爷纪行昭啊,那可是c城师范大学的国学教授,鼎鼎有名的,这c城里谁见了他不称一声先生,就是张督军见了我家大少爷,那都是不敢怠慢的啊。”
林诺眸光一动,这么巧啊,师范大学,赵忠海不就在师范大学当学生吗?
王妈说到纪行昭,那真是与有荣焉,“我家大少爷,三岁识字,十六岁就出国留学,一十岁就已经是咱们c城师范大学数一数一的国学教授了,不仅如此呢,大少爷在新城日报上发文,还受到过中央国民政府的表彰呢。”
“那是好厉害啊,不像我,也就识得几个字,在我们乡下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林诺笑着低头,对赵光复说道:“光复,你听见了吗?以后要向这位纪行昭少爷学习,努力读书,争取当一个了不起的人。”
“嗯。”
赵光复用力的点头。
听到林诺让自己儿子拿自家大少爷当榜样,王妈就更高兴了。
王妈笑呵呵的说道:“以后咱们也算是邻居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开口。”
“谢谢王妈妈。”
王妈倒了水也不耽误林诺和赵光复搬家了,她自己个儿进了屋。
屋内,纪老太太正在训斥自家大儿媳妇潘如云,也就是火车上三寸金莲的女人。
纪老太太说道:“如云啊,你说说咱们搬到c城也两三日了,这行昭不进你的门,你就要想想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