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天气并不暖和,小雨下得淅淅沥沥,雨滴敲在玻璃窗上,氤氲出一条浅浅的水痕。
甚至都无需准备太多,拿上证件两人办完结婚手续,第三天,宋季青便带着行李住进了程暮家。
一栋不小的复式住宅,色调以冷淡风为主,黑白灰占据了大半,宋季青目光逡巡一圈,最后停在二楼,忍不住问:“我…跟你睡一间吗?”
程暮道:“嗯,如果缺了东西,可以跟方姨说。”
“方姨?”
正说着,从厨房钻出一个系着深蓝色围裙的女人,圆脸蛋,小耳朵,长相很随和。“是我,我姓方,您以后也可以跟程先生一样,叫我方姨就好,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她说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笑,显得很亲近。
宋季青放下一点拘谨,喊道:“方姨。”
“诶。”方冠英高兴地应了,“饭菜很快就好,差不多可以准备吃饭了哦。”
宋季青点点头,“那我上去把行李放一放。”
行李箱里面装了很多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很重,提上楼的时候,宋季青呼哧呼哧使了很大的劲,在走了第六个阶梯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有力的手,“我来吧。”
程暮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但搬行李箱的时候,看上去毫不费力,甚至衣服上都没有出现什么褶皱,整个人利落且干脆,很快就提着行李上了楼。
宋季青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忙跟上去,道:“谢谢啊,麻烦你了。”
“不客气。”
主卧很大,走进去能闻到淡淡的熏香味,味道若有若无,像雪松,夹杂着清苦的药香,钻进鼻腔,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宋季青不喜欢喝药,他太怕苦,但这股味道却让他感觉到舒服,温和地影响着他的感官。
可当看到那张干净整洁的床时,宋季青原本放松下去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今天晚上,他该怎么度过啊。
程暮将行李放到柜子旁边,走过去,叫道:“宋季青。”
“嗯?在。”宋季青回过神来。
“别发呆,”程暮表情很淡,“准备一下,下去吃饭了。”
“哦好的。”宋季青窘迫地收回视线,应道。
来程家的第一天,出乎意料地过得很快,宋季青将行李箱里面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都清出来,属于他的生活痕迹慢慢填满了这个家,鞋柜,衣柜,里面的颜色慢慢变多,和黑白灰三色融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
进入他人的生活领域,甚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
就好像…重新拥有了一个家。
天色已经慢慢变黑,客厅开着灯,显得更加明亮,他和程暮各占据了沙发一边。
程暮开着电脑工作,而他则戴着耳机蜷在沙发上看剧。
追完两集电视,宋季青率先撑不住来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退出手机界面,拿下耳机,宋季青偏头看向程暮,道:“我好困,那我先去洗澡嗷。”
“嗯。”程暮头也没抬,应了一声。
浴室里瓶瓶罐罐很多,标签上像是法文,宋季青看不明白,但幸好他自己带了洗浴用品,用惯了资生堂的那款沐浴露,这下更是不用麻烦去辨认上面的法文是什么意思了。
宋季青伸手打开花洒,没等待多久,热水便出来了,热气顿时充盈了整间浴室,水流温柔地裹住肌肤,这个澡洗得他昏昏欲睡。
在支教期间,住的是村民的砖瓦平房,所以得等上很久,才能打到热水洗上一个舒服的热水澡,这样慢悠悠不慌不忙的日子宋季青已经很久没感受到了。
洗完澡出来,程暮已经回到了房间,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宋季青看了那边一眼,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只好顶着用毛巾包裹住的湿漉漉的脑袋,自己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藕粉色的毛巾再一次在程暮眼前经过的时候,他挂掉电话,对着宋季青道:“吹风机在你左手边的柜子里。”
宋季青登时立住了,“哦,好的。”僵硬地转变方向,弯腰去柜子里拿了吹风机。
他吹头发的时候,程暮也进去洗澡了。
宋季青把头发吹干,将吹风机放回原处,站在床边,使劲揉了揉脸,才掀开被子躺进去,未免睡着后产生过密的肢体接触,宋季青贴紧了床沿,只占了很窄的一块位置。
他一向入睡快,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得不绷紧神经,等待着身侧的位置有人躺下。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浴室的门被打开,程暮披着浴袍走出来,窸窣声响了一会,安静了。宋季青闻到了比白天更深刻的味道,似乎是程暮点起了熏香。
熟悉的雪松香里含着一点清苦的药味。
他紧紧闭着眼睛,原本毫无睡意的头脑,慢慢涌起困倦。
迷迷糊糊间,他才感觉到程暮上了床,在他的旁边躺下来。
一时间一片寂静,宋季青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责任,于是艰难地偏了偏头,用困得不行的声音开口,说:“晚安,希望你今天晚上能睡得香…”
程暮闭上眼睛“嗯”了一声,声音仿佛柔和了棱角,道:“晚安。”
早上醒来的时候,宋季青身边已经没人了,想必程暮早已经起床上班去了。
这么一想,宋季青便轻松了许多,自由自在地伸了一个懒腰,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准备进洗手间洗漱。
洗手间的门关着,但没上锁,宋季青没想太多,轻轻一拧就打开了。
要是他耳朵再尖一点,保证不会这么贸然地就把这扇门打开。
因为本以为已经去上班了的人,现在正微微弯着腰揉搓短发上的泡沫,劲瘦的上身光着,小麦色的皮肤赫然闯进宋季青的眼里。
“啊!不好意思!”瞌睡瞬间清醒,宋季青抓着门把手钉在原地,眼睛死死地闭住,忘了移动半分。
另一个当事人不慌不忙扯了浴巾围住半身,极不明显地朝宋季青挑了挑眉,“一个人住习惯了,抱歉。”
宋季青那对漂亮的单眼皮紧闭得都要挤出两条缝,脸蛋可怜地皱成一团,“是我太莽撞了,你慢慢洗!”
宋季青摸索着找到退回去的路,重新关上这扇门,才一点点睁开眼睛,对着那张关上的门愣了半晌缓了半天神,不知道怎么地,忽然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有几块腹肌来着?
他思索间,洗手间的门突然又在眼前打开了,程暮侧着身,看了他一眼,道:“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剃须刀吗,就在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