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是一轮圆月。
似乎是中秋又似乎是别的什么时候，他忘了。
一切背景都那么渺远且模糊。
但这时，苏愈对他开玩笑时那带着几番慵懒笑意的脸却异常清晰。
苏愈那时掌中擎着一杯酒，熏熏然地就调侃他道：“你就是太孤寡了，修什么无情道啊？找个同你脾性相投的修士结为道侣，余生即便不飞升也会十分快活。你看我，就很好。”
他那时淡淡回了一句什么，他也忘了。
但之后，苏愈闻言琢磨了一番，便摸了摸下巴笑道：“是，这世上确实是难以有与你天赋境界匹配的人。但你换个思路想想，若是你真找到了心悦之人，只要资质不算太差，你同他/她双修一番，人家修为自然蹭蹭地就涨上去了，时日久了，就算不能大乘飞升，化神炼虚也绝不在话下。一两千的阳寿，难道还不够你们人间快活么？”
回忆的画面到此，突然又像是一片玻璃一般被砰然砸碎，又渐渐化为水波纹淡去……
壬申倏然睁开眼，一时间，他面上的表情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奇怪。
又悲又喜，悲喜交织。
喜的是，这确实是个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解决办法。
虽然他是化身入秘境，但神魂力的强度并不改变，只要双修，滋养神魂的效果还是同样的。
但……让他悲喜交织处，就是他现在的身份。
他要怎么以一个剑仆身份开口，让苏云卿同他双修？
即便是最单纯的那种双修。
苏云卿只怕会觉得自己冒犯吧。
可他又不太想暴露真实身份——若是他暴露，苏云卿只会更心疼他，维护他，只怕受伤了或者出事都未必告诉他。还会对他敬重无比。
也更容易在魔尊妖王那些敌对人面前露出破绽，暴露他的身份，给他们引来更多危险。
他自己受伤不要紧，他不想苏云卿受伤。
壬申又思考了很久。
可最终，却还是没想出比双修更好的办法。
他陷入了沉思。
眼见着大半夜快要过去了，山洞外的天色都开始青蒙蒙起来。
壬申在苦思冥想中抬头看了一眼山洞外，双眸隐约有血丝浮现。
忽然，他看到一只小鸟飞了过来，那小鸟先是跳着去啄了一朵大花，喝了一点花蜜，便又扭头去不远处开始捉虫子吃。
见到这一幕，壬申恍然。
紧接着他就摇头，无奈地笑了。
还是他自己太轴，以己度人了。
万一……苏云卿愿意在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同他双修呢？
鸟都可以又吃蜜又吃虫，只要苏云卿不介意，他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这么一想，壬申心头一横，索性就轻声叫醒了苏云卿。
苏云卿这一觉其实睡得很熟，壬申叫醒他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情愿，微微撇了撇唇，模样莫名有些娇俏。
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让人觉得分外可怜可爱。
壬申也怦然心动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正色。
苏云卿长睫颤动，睁开了眼。
“师兄？有什么事么？”
壬申看了一眼苏云卿那茫然漂亮的面孔，心头微软，接着他想起正事就认真看向苏云卿低声说：“我想了很久，想到该如何帮夫人治身子了，只希望夫人不要介意。”
苏云卿见到壬申一本正经的模样，羽睫颤了颤，神色十分平静，略带一点好奇问：“什么方法？”
看着苏云卿平静的样子，壬申却又莫名不好意思了，仿佛异常难以启齿一般，那两个字在舌尖滚动了半晌，最后还是憋红了脸，才低声吐了出来。
“双修。”
壬申这句话一出口，苏云卿微微睁大眼，修长秀气的眉毛轻轻挑起，似乎真的惊讶了。
本来还在打盹的系统：“卧槽？我是错过什么了么？”
壬申一见苏云卿挑眉，顿时自己也不自在起来。
他这时眉头皱了皱，立刻就想自己否定自己这个馊主意。
结果苏云卿垂眼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就仰起脸，很平静温柔地笑了一下：“好啊，若是师兄不介意替我损耗修为，我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壬申哑了。
他想过苏云卿这样温柔的人或许会同意，却没想到苏云卿会同意得这么快。
一时间，心头更是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这种双修不可能是那种双修。
但苏云卿未免也太干脆了。
直到苏云卿微微笑了笑，语气十分包容地道：“我相信师兄的为人。”
壬申恍然，总算是定了一点心，整个人也骤然轻松了下来。
仿佛卸下了一个几千斤的重担。
原本一直微微有些向下的唇角都不自觉弯了一点。
而此时，在壬申看不到的地方，苏云卿薄红的唇角也悄然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本来还在思考要怎么让壬申想到双修这件事上。
现在看来，壬申倒是比他自觉很多。
说不定早就在心里想了很多遍。
这样也好。
早点吃到手，他也能早点了却一桩心事了。
·
关于双修这件事，壬申虽然理论知识懂得很多，但没有实操过。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壬申有点犯难。
为了不伤到苏云卿，他思索了片刻，决定自己先把各种口诀方法都熟练一番，再教苏云卿。
就这样，壬申自己拿着玉碟去山洞一角钻研了。
留苏云卿一人躺在熊皮毡上。
系统这时看着壬申认真钻研双修功法的样子，简直觉得撞了鬼了。
不过想了想，它又安慰自己：不不不，这只是剑尊心肠好，为了救宿主的命，绝对不是被宿主迷倒了。
忽然，苏云卿静静道：“系统。”
系统骤然回神：“宿主你终于想起我啦。”
苏云卿垂着眼，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道：“先前情况太危急，我伤得也太重了，所以才一直没理你。”
系统一见苏云卿这病弱憔悴的模样，不由得也心生怜惜，道：“没事没事，但万俟嵩没死，以后我们会很难办啊。”
苏云卿闻言，轻声道：“我那时是急着救壬申，才病急乱投医的，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没办法。”
系统愈发同情，这时就道：“所以你用那个“一见钟情”也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才随便选的吧？”
苏云卿：“嗯。”
系统：“哎，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记得叫我，搞个高级迷药什么的，也比那种道具靠谱啊。”
苏云卿闻言，先是怔了一下，接着便低声道：“好啊，谢谢系统，你对我真好。”
系统羞涩：“嗨呀，你以后要是都这样，我就省心多了。虽然你聪明，但还是我有经验啊。”
苏云卿：“那是当然，这次吃的亏，足够我记很久了。”
系统：“嘿嘿嘿，没事，咱们下次慢慢来。”
苏云卿：“好。”
之后系统便说不打扰苏云卿休息了，自己遁走了。
而苏云卿也在这时微微半阖上眼，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意。
“一见钟情”的道具，他当然不是乱用的。
而是他知道，对于万俟嵩这样自恋又缺爱的人，感情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种幻觉。
万俟嵩除了自己，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人，但若是有这种幻觉让他爱上了。
他就会永远迷恋那种滋味。
就想迷恋药品的那些无知青年一样。
而这，将成为苏云卿握着的，最致命的把柄。
也就是在此刻，系统和苏云卿都不知道的地方，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滴——检测到苏云卿第39号宿主对主角产生感情，智慧等级下降，又因为s级反派未曾脱离主线，暂时无需更改故事线。对第39号宿主关注程度从s降到a，系统维持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