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村。
刘姥姥家宅子不大,三代五口人只得挤着住。
刘姥姥带着王青儿,住着坐北朝南的正房;西边厢房女儿女婿住着,再加上个王板儿,三个人挤一挤。
剩一间东厢房被雨淋坏了,并无闲钱来修。
刘姥姥盘算着先攒攒银子,等孩子再大些,便可把东边厢房隔作两间,让两个小孩儿住。
这院子里种了一株枇杷,一棵柚子树,屋后还有一小块土,种着好生长的瓜果蔬菜。
王家几个人在这儿住了两天,只觉得神清气爽,都快把二蛋那档子事给忘了。
心大的王板儿倒是不用提心吊胆,整日爬树掏鸟,大半夜做梦还在嘟囔,让王苟儿摘柚子吃。
刘姥姥干脆让姑爷把柚子都下了,又说:“既要在这边长住,亲戚邻居以后都要多走动。姑爷你就捎上这些柚子,送给亲戚们尝尝。”
又说带上两个小的,“孩子们也带上认认亲,隔壁她婶母上回还说,隔了好久没见青儿。”
这刘家村拢共不到二十户人家,虽说都姓刘,和刘姥姥家沾亲的只有三两个。
其中隔壁刘大壮最亲,喊刘姥姥一声伯母,两家也是极亲厚。刘姥姥一个寡居妇人,正好和刘大壮他娘作伴,平日里互相照顾。
王苟儿和刘氏便捡了几个成色好的柚子,用菜篮子装了。
父子俩去了后屋刘忠叔家,母女俩去了隔壁刘八婶家。
刘氏扣响隔壁门环。
“诶,谁来了?”刘八婶应着声便来开门,见是侄女上门,连忙把人迎进来。
一面又招呼家里几个孩子来见客,“丫头小子们,堂姑来了!快出来!”
一下子,四五个孩子都涌了过来。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认了亲,又把刘氏带来的柚子全分了吃。
刘八婶把侄女拉到厨房,捡出一碟子面花来,“这是新炸的,嘎吱嘎吱脆,你带回去吃。记得让我那老嫂子吃慢点,别崩了牙。”
她还觉得装少了,又回去添了一大把。
刘氏笑着谢过婶母,道:“够了够了!八婶够了!”
“你难得来一回,多装些带回去吃!”
刘氏忙道:“八婶,以后我们在这儿久住,要是馋了,自会找过来。”
“那敢情好啊,你娘一个人孤苦,正好回来陪她。”
刘八婶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刘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该回家了,便向婶母告辞出门。
那边院子里,王青儿已经和几个表兄弟、表姐妹玩成一团。
当然,是她来玩他们。
王青儿五岁身体里装着二十多岁的灵魂,逗这些小孩子简直是手拿把掐。
就这么一小会儿,那些个小孩子全信服她了,俨然有种把她奉为老大的想法。
可王青儿挥一挥衣袖,不玩了,“好了,我该回家了。你们自已玩吧。”
“青妹妹\/姐姐,留下来嘛,我还没玩够呢。”
王青儿无情地回到刘氏身边:“娘亲,咱们走吧。”
到了家,刘姥姥还没见到人,鼻子先闻到了香味。
“你八婶又炸东西吃啦?”
王青儿笑道:“八姥姥手艺可好了,姥姥你快来尝尝!”
祖孙三个便在柚子树下支了个桌子,打打牙祭。
聊着聊着,刘姥姥竟睡着了,王青儿也闭着眼睛养神。
一派岁月静好。
可不一会儿,气鼓鼓的王苟儿回来了。
一句话没说就把自已锁在屋里。
刘氏连忙跟进去怎么回事。
“相公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王苟儿气愤道:“所有人都在气我,巴不得把我气死!”
刘氏压低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王苟儿对着妻子大倒苦水:“我好心带着娃儿去拜见忠叔,人不在,忠婶招呼的我。我当她是个热心肠,她却把我当黑心肝,明里暗里挤兑我,说我占了你们刘家财产、吃绝户!”
刘氏回想了下忠婶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性格,心知对方一定说的更过分,立马软言好语安抚住王苟儿。
“管他怎么说,咱们过咱们的!”
可她再怎么安慰,王苟儿还是气得吃不下饭。
*-*
秋尽冬初,天越发冷。
王苟儿心里不好受。
为着他是个外姓人,几次出门都被刘家村人说闲话吃软饭、吃绝户。
刘氏看他颓废未免心生烦躁,因是在自个儿娘家,便也有了胆子来寻他的错处。
这日,刘氏便催他出去找点活计,“相公,你也别嫌我多嘴,咱们家要用钱的地方可多呢。眼看就要过年,年货未办,闺女儿子连身新衣裳也没有。何况儿子年后必要入学的,这算来一笔笔,没个五两银可对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