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逸面色凝重,目中闪过惋惜与无奈——叶时兰与姜辰锋都是他的好朋友,今日他却要亲眼看着他的一个朋友杀死他的另一个朋友,而他却又无能为力。
这究竟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
战况也在此时突然出现了转机:叶时兰那只本来拍向姜辰锋面门的右掌忽然一扬,居然朝着半空中打去;姜辰锋的剑也在这瞬间一斜,险险地避开了叶时兰的咽喉,贴着她脖颈旁的秀发划过!
姜辰锋与叶时兰居然皆在这最后的交锋中改变了招式,可他们的身形却难收住,招式交错之间,两人已擦肩而过。
在这样决定生死的一击之下,这二人居然能收住手!他们居然愿意冒着重伤或者死亡的风险收住手!
叶时兰回过身,震惊地看着姜辰锋,目中尽是满满的惑色——她之所以会在最后收手是因为她已明白自己必败的结局,是以她愿意以一死来成全姜辰锋的武道。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姜辰锋居然会收手——姜辰锋方才那一剑本已势在必得,可他却又在那瞬间改使另一剑招,如此一来叶时兰若是没有留手必要反杀死他。
姜辰锋也正看着叶时兰,他目中的战火已渐渐熄灭,似又变回了那一对寒星,也是这双眼已对叶时兰做出了回答——因为你是一个好对手,似你这样的对手若是就这样死去,未免太过可惜。
叶时兰自然看得懂姜辰锋的眼神,因为她与他都是真正的武人,他们虽是对手,但他们之间本有着武人之间共有的奋进与欣赏。
叶时兰忽然长叹了口气,道:“我败了。”
姜辰锋沉默,沉默即是默认。
叶时兰又不禁问道:“你可有没有想过……我若是不肯服输,会否趁着你收招之时一掌取你性命?”
姜辰锋还是沉默。
叶时兰道:“你一定也想到过,可是你还是选择对我剑下留情。”
姜辰锋开口道:“你也收招了。”
叶时兰道:“我收招,是因为我败局已定,而你却不必冒这个险的……你凭什么相信我会收招?”
姜辰锋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因为你是叶时兰。”
叶时兰怔了怔,长声道:“不错……这好像已经足够了。”
她微微笑着,缓缓道:“我败了……我心服口服。”
对于叶时兰这样一个骄傲的武者而言,认输远比战死要难得多。
可是她此刻的脸上却没有半分不甘,只有一脸的释然——武人并不只是世人所以为的那些刀头舔血的粗鄙莽夫,以武会友也是自古以来的茂行。
到了这一刻,夏逸终于长长吐出那口久积于心中的闷气,他最害怕见到的结局毕竟没有出现。
他忍不住笑了,他一边畅笑一边说道:“你们二人倒是战得痛快,可我却吓得险些将腹中的酒也吐出来。”
叶时兰笑道:“你是不是三句话中有两句都是离不开酒的?”
夏逸扬眉笑道:“我是一个酒鬼,我不惦念着酒难道惦念着与人决斗?”
小幽目光闪动,她忽然发现自从夏逸出了府南城之后,他在这数日里笑的次数居然比在那之前四年加起来还要多。
她微微皱着眉头,似有所悟,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她也发现怒剑十四与楚少丰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至于这二人是在几时离去的,却没有人知道……
淡雅的月光,荒僻的小路。
怒剑十四与楚少丰还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们的步伐与身形依旧是出奇的一致。
怒剑十四突然定住了脚步,可楚少丰这一次却没有跟上他的动作,几乎撞上怒剑十四的后背。
这样的事从来不曾发生过,楚少丰就像是怒剑十四的影子,他的一举一动一直都仿佛是怒剑十四本人一般。
怒剑十四背对着楚少丰,蹙眉道:“你的心乱了。”
楚少丰垂着头,说不出话。
怒剑十四又道:“你是不是以为姜辰锋已是你此生无法翻越的高峰?”
楚少丰还是垂着头,而他面上已是大汗淋漓。
怒剑十四回过头,正色道:“你若真的这样想,你的剑道之途也就到此结束了。”
楚少丰勉强抬起头,面色惨白地说道:“可是……可是以我的天赋……”
“你的天赋绝不在姜辰锋之下。”
怒剑十四冷冷打断道:“但是如今的你确实不如他,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楚少丰脱口道:“为什么?”
怒剑十四道:“因为心。”
楚少丰道:“心?”
怒剑十四道:“他与你一样自负,可是他的求剑之心比你更坚定,所以他可以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而放下自己的自负,而你却做不到。”
楚少丰双目圆睁,期期艾艾地说道:“难道……难道我这一生都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怒剑十四斩钉截铁得说道:“错!你绝对可以超越他,也只有你可以超越他!”
楚少丰的目中似在燃烧着火焰,他的手也不自禁地握住了剑。
怒剑十四道:“你要放下你心中的骄傲,像姜辰锋一样去学习任何一种武功的长处,然后把这些你学到的东西牢牢记在心里,让它们变为你自己的武功。”
楚少丰道:“就像是我当年求教于你?”
怒剑十四道:“不错,这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可你若是能够踏过这一层心关,即便是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楚少丰胸膛起伏,目中的惑色已在这一刻尽变为可怕的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