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纯情处草叶九（1 / 1）
他没有描述黑暗绝地中侵蚀元神的痛苦，没有描述面对仇敌围杀时的惨烈，更没有描述手握力量后清算一切时那冰冷彻骨的杀意与孤独。
所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与辉煌，都被他压缩成了这极致平淡、甚至有些乏味的几句话。
但这种极致的轻描淡写反而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柳神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她那颗早已波澜不惊的神心，却因这几句平淡的话语而狠狠揪紧！
她完全能想象，叶九这数十万年来凭借一丝真灵不断苦修，最终回归到如今的仙王巨头境界。
他说得越轻松，她听得越沉重。
眼前这个青衫男子，是将多少苦痛、多少杀戮、多少难以承受之重，都深深地、死死地压在了那冰冷平静的表象之下，独自背负了万古？
一阵酸楚涌上鼻尖，柳神那双洞悉万古的神眸中有了一丝她也未曾察觉的心疼。
她没有再追问，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她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怜惜，抬起了那只莹白如玉的手。
指尖萦绕着淡淡的、温润的生命绿霞，收敛了所有神力，只剩下最纯粹的、安抚的意味。
她的手，极其轻柔地抚上了叶九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温润，而是一种玉石般的冰凉。
叶九的身体在这一触碰下，骤然紧绷！
僵硬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触碰。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不含任何目的、纯粹源于关怀的接触了。
柳神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他那冷硬的线条，仿佛想用那一点微弱的温存，化开那万古不化的冰封。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神圣的温柔与无声的慰藉。
“辛苦了……”她轻声说道，声音微哑，蕴含着万千复杂的情感，最终只化作这三个沉重无比的字眼。
指尖的生命绿霞微微流转，并非治疗，只是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与理解。
叶九的思维有了一刹那的空白。
他本以为自已早已摒弃了所有无用的情感。
但这一刻，那被强行镇压下去的、属于数十万年前那个青崖边、月下竹庐中的青年叶九的某些东西，似乎破开了厚厚的冰层，疯狂地滋长出来。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叶九只想要摆脱原著的命运。
但随着与九天十地的人不断交往。
雷帝，无终仙王，六道轮回仙王，真龙，天角蚁.........诸多羁绊，更有眼前的柳神。
这些人的羁绊化作一张无形的巨王牢牢将叶九绑定在九天十地。
而经历数十万年的苦修，本以为会将这些感情磨灭掉。
但当看到雷帝的尸体，无终仙王的仙王钟，柳神的托付枝叶。
这些感情不受控制的浮现！
年少时对柳神的爱意也悄然复燃。
到此刻，直到这跨越生死后的轻柔触碰，直到她那句“辛苦了”如同暖流冲刷着他的灵魂。
此时叶九才猛然惊觉，或者说，才被迫正视——那在他心底最深处那颗名为“柳神”的爱意种子已经悄然生根。
初遇时，她是道法高深、风采绝世的祖祭灵，是值得他郑重称一声“前辈”、真心求教的存在。
她的强大、智慧与从容，是他修行路上早期的一盏明灯。
月下论道，思想的碰撞，大道上的彼此启迪。
她是极少数的、能在“道”的层面上与他平等交流、甚至给他带来启发的人。
那种精神上的契合与共鸣，远超寻常。
得知她竟在最后时刻，将唯一的信念托付给自已，坚信他能归来清算！
这份跨越生死的绝对信任，其重量，足以压垮星辰。
重逢时，看到她仅剩焦黑残骸与两片嫩叶的惨状的痛惜之中，掺杂着一种强烈到令他自已都害怕的、想要将她紧紧护在身后、不容任何人再伤其分毫的冲动！
所有这些复杂的情感，在数十万年的孤寂岁月里，非但没有被磨灭，反而如同被镇压的魔念，在心底最深处悄然发酵、变质，最终孕育成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说一直不敢去深思的——倾慕与眷恋。
是了，若非心底藏着这般不容于冰冷剑道的炽热情感，方才又怎会因她一句关切的问话而心湖骤乱？
又怎会因为她一个轻柔的抚摸而方寸大失，连剑意都几乎失控？
想通了这一点，叶九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耳根后知后觉地泛起一丝微红。
幸好他常年冷面，情绪极少外露，才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
但他的内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可能？
他叶九踏着尸山血海归来，心中只应存有杀戮与毁灭，只为清算旧怨，何来余裕容纳这般……柔软而危险的情感？
这情感，与他选择的道，与他背负的血债，与他即将面对的黑暗，格格不入！
它像是一道裂痕，出现在他完美无瑕、坚不可摧的剑心之上！
危险！必须斩断！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如同最冰冷的剑锋刺向那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
然而，就在那斩情断性的剑意即将萌发的刹那，柳神指尖那温润的触感，她眼中那清晰倒映着他的、带着疼惜与理解的眼神，却像是最坚韧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那冰冷的剑锋，让他……下不去手。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抗拒，阻止了他。
他就这样僵立在原地，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却进行着比任何一场仙王大战都要激烈的天人交战！
冰冷杀戮的意志与那刚刚苏醒、炽热汹涌的暗涌情愫疯狂冲撞着，几乎要将他的道心撕裂！
最终，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化作了垂下的眼睑，和那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唇。
他不敢再看柳神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生怕眼底深处那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情感会泄露分毫。
他只能将一切汹涌澎湃都死死锁在那万古冰封的表象之下，用尽全力维持着那片似乎从未动摇过的死寂。
然而，那悄然泛红的耳根，那比平时更加僵硬的站姿，那微微颤抖、最终紧握成拳藏于袖中的手，却无声地诉说着，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柳神的指尖缓缓离开他的脸颊，但那残留的温润触感和生命气息，却如同最顽固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神魂深处，再也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