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都,住在皇城最繁华的应苏坊,走的是宽阔平整的大道,乘的是宝马七香车,身旁殿门开阖,华冠锦衣玉阶前,夜里也能百市千灯人声鼎沸,哪怕再多的勾心斗角和生死难料,那也是沾着梁烨活在锦绣堆里。
除了缺少现代社会的电子设备,他的生活质量并没有下降太多,甚至还有闲心跟皇帝谈了场恋爱。
但是当他骑在马上,看着路边衣不蔽体的流民,看着冬日却仍旧荒在地里早已枯死的庄稼,看着成群结队戴着镣铐挨着鞭打往北的老弱妇孺,看着一条路之隔那边酒肉飘香,转过来便是乞丐成群,路边的尸体已经不知道冻死了几日,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扒得干干净净。
即便是在城池中,马蹄下依旧踩着泥泞的土路,路过的行人面黄肌瘦目光空洞,看起来麻木又无望。
翻过大都奢靡又华丽的那页纸,背面是满目疮痍苍白无力的现实。
而此处,不过离了大都一百多里。
他想起折子里官员上奏的繁华太平,哭着喊着说为国为民心力交瘁,巴巴进献上去的珍宝玉器,他忽然就从心底升腾出股暴躁,被愚弄的愤怒在眼前凄惨荒凉的景象里熊熊燃起,又被路边苍白空洞的眼神看得无地自容。
一年前,梁烨离开大都时跟他走得也许是同一条路,又或许他不死心地又走了许多条路,看到的景象却都相差无几,于是哪怕走到南赵最南边的四方城,他还是选
梁烨慢条斯理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抬脚踩在了青松城泥泞的路面上,丝毫不在意靴子衣摆被溅满了泥,躁动不安的蛊虫的在他小臂间来回游走,他神色坦然地负手走在夜色中,朝向毫无偏差正对王滇所在的客栈。
皮肤下的蛊虫忽然偃旗息鼓,像是被人用了什么手段强行压制,梁烨停在了客栈门口,神色不虞地抬头看向客栈二楼的某处窗户,操控着蛊虫猛地冲向了肩膀蛰伏在了后颈。
王滇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疼得喊出声,有那么个瞬间他眼前一片空茫的白,耳朵嗡嗡作响,他粗喘着气缓过神,模糊间只看见权宁凝重的神色,紧接着就被喂了一把药丸,耳朵才堪堪听见声音。
“你确定梁烨不会要你命?”权宁伸手抹掉他耳朵流出来的血,“你信谁不好非信个疯子。”
王滇咧嘴一笑。
蛊虫回到了手腕处,梁烨满目煞气,手中柳叶刀飞出,客栈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瞬间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