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杨进正郁闷无聊地在家和几个弟兄及祝念典吃着鲜鱼汤喝酒。
突然,一汉子急昂昂跑进来了:“大哥,征粮税官来了。”
杨进瞪了汉子一眼:“来就来呗。肯定得来。有什么可大惊小叫的?”
那汉子一缩头却又急冲冲道:“来了好几十号近百人呐,带头的是两税官和捕快都头,都骑马,跟着二三十个县兵和捕快,横刀挺枪的,带着拿人的铁链,还有弓弩,几十个义兵,也棍棒尖刀家伙什齐全,气势汹汹的。这架式瞧着不善呐。”
杨进一听这话一皱眉。
喝酒的一个李逵式黑汉子刘金秤已蹦起来怒声嚷嚷起来:“贼厮鸟的,必是税粮还得交不少。这是吓唬人想震住咱们老实带头再交。特奶奶个腿的依俺性子就砍了他们。上次的粮食就不该交。应该闹他杀几个。海盗又怎地?海盗也不能不让咱们活。”
另一个清秀点的汉子云常峙拧眉也叫道:“肯定错不了。不然不会这么大阵仗。”
祝念典的心一阵激跳:来啦!机会这就来了吗?
他嘴上却说:“咱们先不要慌。到底怎么个情况一问就知道了。不用自己吓自己。大哥稳住,先照常出面接待着,听明白了再商议对策不迟。咱们也不是好拿捏的。”
杨进和三个喝酒弟兄在院门前迎接“官老爷们”辛苦下基层视察工作。
看着县上的税科吏目老大亲自来了,和一个收税衙役伴当以及捕快头子都骑着劣马晃晃悠悠满身官式拽拽味地领着人过来,这熟悉的一幕,过去也没什么感觉,官府的人,尤其是这些吏目和衙役就这德行,越是没啥正经官身没啥权力就会越想摆架子展示自己是官。但今日,杨进瞅着这德行就大感不顺眼了,心里莫名就窜起一股烦躁恼意甚至恨意。
莽恶汉子刘金秤更是怒瞪眼不屑地直接骂了句:“王八犊子特么也装起人了!”
杨进微斜睨刘金秤小声呵斥了一句:“兄弟收声。少胡咧咧。”而他心里实际也是这么觉着的,感觉自家兄弟骂得很形象,痛快,骂出了他的心声。
眼前这帮所谓的官以前也不过是些比寻常小民强不了多少的下流卑贱之徒。
这位满身执法者官气威风的捕快头子以前只是个混县城街面的大混混,太常见的地痞大恶棍人渣一个,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这位此刻人五人六比特么县太爷官架子还足的王吏目,以前也只不过是个县上税科的寻常跑腿衙役三孙子,只是前吏目太贪,帮着主薄和县太爷刮地皮太狠毒,太遭人恨,和县令主薄等一同遭到重点报复清算,全是满门被活活折磨打死在了大灾混乱中,灾后,重组的县衙实在没象样的老人手了,这厮至少通点税务事,这才顶上了位子抖起来了
就这么些往日在我面前老实如摇尾巴狗一样的东西现在也敢在爷爷面前装真大爷!
不知死活的玩艺!
敢惹恼了爷爷,看不把你打出屎来
杨进心中鄙夷着。
片刻后,这帮县上来人终于晃悠到眼前了。
杨进在马前对吏目一抱拳:“王大人。”
行着礼,他脸上是带着点媚笑样的。
王吏目见刁民老大杨进对他仍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今日又是带着人带着目的特意来此示威施压的,吃定了谨慎的杨进不敢造次,就格外拉起架子,在马上昂头,眼皮子搭拉着用眼缝那点目光睥睨着杨进,鼻孔朝天爱搭不理的哼哼一样微嗯了一声就算是回应了。
他的这种倨傲嚣张顿时激得本就暴躁的王金秤火大瞪眼一捏钵大的拳头,咯吱一声。
狡诈的云常峙也不禁变了脸色,涌上了怒意:俺们兄弟给你脸了,你还就势端起来了?什么玩艺啊你
杨进也一样心起了恼火。
他是一方豪强,和手下弟兄没少杀过人,心里根本没把县上这些杂碎放在眼里,对这些当差的保持点尊敬客气不过是你好我好的一种常规官民相处之道罢了,并非是真怕。
但他能沉住气,一见王吏目在捕快头子默契撑面下正斜眼瞅向王金秤,显然是想寻衅拿莽撞没脑子的王金秤当典型立立威,他立即大笑几声转移众人视线,缓冲了气氛,眯眼盯着王吏目,装作恭敬,问:“不知王科吏今日这么大排场来鄙庄有何贵干呐?”
转眼由官大人变成了卑贱不入流的科吏,王税吏知道这是杨进在有意挑衅反击他。
他今日是来施压的,并非是来逼激起民变坏掉事的,拿架子耍威风得有个限度,不可玩过了火,当了吏目也算是县上有身份的人了,身上竟也多了几分狡诈虚伪沉稳官味。
他收了要整治王金秤的歹毒目光,娴熟地干笑几声:“这时节来自然是为征缴税粮,否则,这大毒辣的太阳这么热死人的天出来做甚?杨保正,你这是明知故问呐。”
“税粮?还征?不是刚刚已经征过了?”
杨进明知道官府肯定还得为朝廷和本地官府再征一份税粮,却装作事先根本没想过这方面,没猜到过,十分惊愕,满副太意外的样子。
王吏目没说话呐,身边那骑马装人五人六起劲的税科衙役抢着呵斥道:“之前征的是贡海盗,杨头又不是不知道。这次征的是交朝廷。不征粮,朝廷和官府喝西北风啊?”
你,你们这些王八蛋就该喝西北风!你们全家都喝西北风
杨进心中恼怒大骂,面上仍不动声色,不鸟那积极找官感觉的衙役,只盯着王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