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潭虽然不大,但远比想象中要深得多,潭底的狭缝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还离得相当远。
除夜漓外,蛇族的水性也是相当好的,于是便由竹七带着时英,腾蛇姥姥带着紫舞,分三队向潭底进发。
游了一会儿,夜漓感到身边的鹤青行动开始变得迟缓,知他所剩气息不多,渐渐力竭,心里嘀咕,凡人就是没用。
然后将他拉到身边,按着他肩膀,双唇自然而然地覆了上去,给他渡气。
鹤青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不知应当作何反应,两个人都没有闭眼,闭了眼才更奇怪吧,所以就这么目不转睛得看着对方,连瞳孔里映射出来的,彼此的影子都看得清晰。
夜漓的发髻散了,乌黑的发丝像水草一般飘摇,视线被呼吸出气泡迷蒙了,鹤青想推开夜漓,却又舍不得这一丝香甜的气息和唇齿相融的温存,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心像被有千万蚜虫噬咬,又苏又痒,灵台一片混沌。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同样被夜漓的行为吓到的还有竹七,他尚不谙世事,只见到眼前两个男人嘴对嘴贴在一起,惊掉下巴,还特意拉时英来看,时英被夜漓怼了几次,已经放弃她娇滴滴的伪装了,在水中施展她的白眼神技,然后示意竹七继续游。
还没等鹤青细细体会此时的心情,夜漓的唇便松开了,紧接着又扑过来,抱住鹤青,在水中翻了个身。
几根树藤从潭底深渊射出,从他们身边掠过,幸好夜漓眼尖,反应迅速,及时避开了。
原来在寻找出口的时候,藤女就已经发现他们的行踪了,她果断了结鲵怪,追了上来。
夜漓搂着鹤青的肩膀奋力游走,她感觉腰间一紧,回头一看,被她用腰带系着的白鼠此时已被无数妖藤牢牢缠住,眼看是救不了了,夜漓一狠心,解开腰带,任由妖藤将白鼠拖走。
虽然之前白鼠差点要了他们的命,但这一路有这个聒噪的小东西相伴,倒也增添了不少趣味,如今它命不久矣,倒也甚是遗憾。
夜漓与鹤青不断在水中翻滚、闪躲,避开妖藤攻击,有藤条缠住夜漓的脚踝,都被鹤青用剑斩断了。
二人降到潭底,躲在礁石后小心观望,见妖藤四处搜寻不得,这才稍稍放心,一转身夜漓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侧脸摩挲,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还好只是普通的水草。
刚刚猛游一阵,鹤青明显有些岔气,夜漓想着要不要再给渡一次,没想到鹤青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故意游远了。
不渡就不渡!夜漓撇嘴,一个大老爷们还害羞,倒像是占了他便宜似的,罢了罢了,换了旁人她还不乐意呢。
身后,另外两队也顺利游到潭底,一行人一齐往狭缝处游去,谁知远远望去,心中具是一沉。
只见潭底狭缝布满妖藤,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回不去也逃不掉,该如何是好?
鹤青倒是很镇定,还担心夜漓会犹豫,特意游到她身边,牵着她,他与其余两队交换了一下眼色,时英仗着诛仙剑,腾蛇姥姥举起蛇杖,同时向那藤墙冲去。
看到藤墙的一刻,夜漓心里着实是有些绝望的,但不知为何,被鹤青牵着,就觉得即使前面是龙潭虎穴都能闯过去。
鹤青身上散发出护体灵光,比在锁妖塔时的光芒还盛,将他自己与夜漓都笼罩起来,剑尖一触碰到藤墙,便自动溶出一个洞来,鹤青的灵气与藤女的妖气两厢抗衡,那个洞口时而变大时而变小,鹤青看着夜漓,夜漓心领神会,二人一起奋力加速,游了过去,在他们从潭底狭缝处逃走的一瞬间,身后的洞口又堵上了。
夜漓还缓过来,藤墙上红光映出,被劈开一道口子,时英与竹七也顺利突破。
剩下的就只有腾蛇姥姥与紫舞这一队了。
竹七瞪着他狭长的蛇眼,死死地盯着藤墙,时不时吐出几个水泡,夜漓示意时英先上岸,但竹七不肯,非要等他姥姥一起,被夜漓和时英一个拽着蛇尾,一个抱着蛇头直接拖走。
“咳咳咳”
上了岸,吐出水,大口喘气,他们几个才总算是活过来了,从未觉得这天地间的气息如此清新怡人,贪婪地吮吸着。
“姥姥!”只有竹七扑到水边哀嚎。
腾蛇姥姥和紫舞这么久都没有游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眼下夜漓更担心的是他们自己的处境。
爬上来的地方是一汪水池,四周用瓷砖围得极好,小池靠墙的一面是一个古怪的石像,眼睛瞪得滚圆,嘴有半个脸这么大,口中有干净的喷泉留出,将小池里的水冲刷成了半透明的墨色。
踏出池外,铺满瓷砖的地上也都是浅浅的水,刚漫过脚踝,放眼望去,此处空间恢弘庞大,顶很高,两侧竖着两排精巧高耸的玉柱,通向无尽的黑暗。
莫非这里就是锁妖塔的地宫了?
夜漓再想往里探探,摸清楚情况,但竹七坚持要等到他姥姥出现,扒在池边,死活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鹤青见状说道:“要不然我下去看看。”
夜漓说:“你?你能憋多久气,还是我去吧。”
鹤青听她这样说,想到水下的那个吻,双颊发烫,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夜漓正要跳进水池,池面忽然涌上来一股浓重的墨色,蛇头杖伸出水面,接着腾蛇姥姥捞着半死不活的紫舞浮上来,浑身滴着黑水,跟在墨汁里泡过似的。
腾蛇姥姥收起蛇尾,化作双足,扶紫舞倚在水池边,捏着她的下颌,从蛇杖里倒了一些不知名的液体喂她,过了一会儿她才幽幽转醒。
过了一会儿紫舞悠悠醒来,醒来的第一句却是:“老妖婆,别以为救了我两次,你从前对我的赶尽杀绝,就能一笔勾销。”当真是好心没好报。
她指的之前对付鲵怪时,她的翅膀差点被鲵怪咬住,幸好腾蛇姥姥用蛇杖戳了鲵怪的眼睛,它突然吃痛,这才咬偏了方向。
腾蛇姥姥没有理睬她,猛然用指节向她脖子连着胸口的地方敲击,直到她呕出一口黑水,才缓缓说道:“我救你,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你有什么亏欠,也不需要你的感激或者原谅,至于过去的事,你爱记多久记多久。”
明火符早就用完了,好在他们的眼睛好像已经习惯了黑暗。
这地方大得没边,着实让夜漓感到有些不安,四周墙壁里偶尔还会发出一些声响,尽管很微弱,但地宫太空旷了,一点细小的声响都可以回荡很久。
“快走吧。”夜漓催促,这还没见到九婴呢,也不知前面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们。
趟着水走了一段,竹七指着地宫的顶部:“你们看上面。”
头顶上展现出一幅精美的壁画,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情况下,壁画还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夜漓道:“地上也有。”
虽然被水折射得略微有些变形,但水下的地面上也有一副面积不小的画作。
这个空间的顶很高,环境又幽暗,看得并不真切,只隐约可见壁画上,一个美丽的女子身旁站着九个少年人,但这作画之人显然是心有偏颇的,因为有的少年看上去精神奕奕,英俊挺拔,有的少年则看上去贼眉鼠眼,畏首畏尾的。
整个长廊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制式规整,玉柱雕琢精良,画技巧夺天工,地板和四壁也都雕砌得端庄华贵。
时英说:“莫非这里…是一座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