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这一夜,再也睡不着觉来,把家中的灯光全都打开。从坪的这头走到那头是十四步,从那头走到这头照样是十四步,如此反复丈量
着,却还是十四步。
他满脸愁思,心情忧闷,踌足不安,如此徘徊。不知是对何事有所苦思,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似乎充满着愤怒,才显得如此痴呆,甚至有点变态。
突然,他停住了重复的脚步。走进房内,打开厨柜,从里面取出一个碟来,那碟里盛着花生米儿。这是昨日,他从别处弄来的。随即
,又取出半瓶米酒,倒上半杯。坐下独自饮着,时而从碟中揍上几粒花生米儿,边吃边饮。独是借酒消愁,排解心中顽闷。時儿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不知是何道理!天理何在?”
他喝完了杯中的酒,走出了屋外。东倒西歪地跑到自家的责任田边。用手把田边出水的口儿,填上一块硬土,又使劲地踩上几脚。再回到田的这边看了看四周的水位,不知是出于对生产的关心,还是在寻找一个什么秘密。却发现田里的水位已明显下降,才顺着流水的方向,用手电照寻这流水的去向。可这主人的田里种的不是禾苗,而是一大块玉米。按理说这个时候,也不需要什么水来浇灌。
他百思不得其解,也琢磨不透这放水之人,究竟是谁?如此地欺侮人,竟然加害自已。是对自已算计还是有意报复?突然,他想起一个人来,是辛不悔支书。记得在上次的村民会上,因为评定救济房时,自已曾与胡来村长发生过争执,结果事后被辛支书臭骂了一顿。其实,也不为别的。只因当時评选之時,胡来村长有意偏坦其叔父不愁,乌鸦不服,导致言语过激,结果被他有所训斥,所以,乌鸦才大骂胡来,做事不公,也枉做村长,实属短命贪官!结果以至后来,自已真的没能评上,看样子,今日之事冇得说,算是找对主了。
心想,我乌鸦活过大半辈子,虽然贫穷,但我从来一不偷,二不抢,三条道,我就走中间这条,难道也有错?况且,我也从未干过害人勾当。现在,你胡来只不过是一村长,就如此地丈势欺人。要是你真的做了大官,当了县长,岂还了得!你做的什么官?什么村长?有什么了不起!去年的低保取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完,他连脚都未洗,便直奔辛支书家中。可刚至门口,便一眼望见,辛支书正和几个朋友在屋内打牌。且各人身边都放有些许散钞,乌鸦站在窗外,屏住呼吸,偷偷地窥视着,留心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忽然,他被一只手轻轻地拉了回去,你道这人是谁?
辛不悔是村里支书,秋静是村主任。一直以来,在工作中他们是最好的搭当,所以,在村里也很受百姓拥护。这些年来,他们为百性的确也做了不少实事。以前的抛开不说,单说近几年,就功劳不小,如各组的道路硬化,电力设施改造,山塘整修等等,这是有目共睹的事。还有哪贫困低保户的资金发放,医保收缴等等,无不做得井井有条,无一遗漏。
这些年来,年轻的村民们,大多外出打工挣钱,留下来的全是留守老人,留守儿童。所以,田地自然也荒芜了一些。可就在前年,他们又重新规划并实施农田水渠修建与改造。以便将来能更好地进行耕作,并逐步实现农业现代化与生产规模化。
因此,水渠修建工作,确认由胡来村长一手来抓。可谁知,自从胡村长上任,管理这个项目,村里的事情就变得糟糕起来。所以,他与支书、主任之间的工作变得很不谐调,而支书、主任挨于大家都是同事,同为百姓服务,也常常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能给他自知之明。
可这水渠才修好不到半年,便多处断裂,沿途千苍百孔,根本无法使用。显然是问题工程。是偷工减料,底子不实,质量不严,倒得太薄所至。故而,村民们叫苦不迭,以至人人愤怒,个个骂娘,家家抱怨,简值怨声载道。像这样的水渠不修也罢!真是劳民伤财,得不尝失。
这化费大量资金,修建起来的水渠。就如此不堪中用,纯属典型的问题工程。肥了老板,却苦了百姓。所以,村里只好再化本钱,重新维修,才能免强应付使用。
可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空多久,村民们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贫困村民的低保救助,又被他搅得一踏糊涂,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莫哀一事。譬如这次,村民王五老俩口的医了保险,他本已交给秋静主任。可事情过后,胡来却另有所图,以为他俩年岁已高,死亡也是迟早之事。因此,便心存侥幸,将他俩的医保险金私自留下,未交得上去。可事也凑巧,结果王五老伴的身体,这次还真的出了问题,需要住院医疗,做胆囔切除手术。因未交得保险,所以,办不了住院费用报销。这下可急坏了村民黄五,只好去找秋主任问明原因,讨个说法。秋主任一查记录,知是胡村长有意所违。所以,她也非常气愤。挨于都是同事,因此,她只好将自已的钱,暂且替王五补上。办了报销手续,才使得王五度过了难关。
谁知,王五有个亲戚,在市里也是个当官的,结果,待老伴出院以后。王五就把胡村长给告发了。胡来因贪污医保、虚报、克扣低保救助。所以,在全市影响极坏,因为市里同样也有关系,所以事后,便只在各个乡村写了个检讨,贴了个告示,就不了了之……
这本是对他最从轻的处罚,按理说应该改正过来,并引以为诫,吸取教训。可没空多久,他仍不思悔解,我行我嗦。又做出许多令村民们头疼的事来。就连村里许多优秀青年,需要入党,写的入党审请书,他都要百般阻扰,有意为难,挑剔别人诸多不是。因此,将许多年轻有为的优秀青年,拒之党的门外,不予吸收。因此,村民们看在眼里,却恨在心上,可又无可奈何!以至秋静主任再度去收取保险时,听了许多空话,幸好!村民们对秋主任的为人还是了解的。
所以,这村里新一任选举工作,已实在是迫在眉睫,也势在必行。
乌鸦一边骂着,一边唱着!骂完了又唱,唱完了又骂。既像是山歌,又似潮流歌曲,一路疯疯癫,分辩不清。
”你这没心没肺的官儿,应遭千刀万剐,应该得癌症,为什么还活到现在?他娘的!尽坑百姓,坑老实人!要不是因为你,别人怎么偷放我田里的水?要不是因为你?为何救助房就没有我的份呢!我同样是村里的贫民”!
噢!听出来了!
2、
喜鹊是个好事之徒,人称他陰司公公,平時说话,有点口痴。有点阳阳怪气,半真半假,真叫人难以相信,他哪句是真又哪句是假。且又喜欢搬弄是非,搞些恶做剧,所以既叫人憎恨,又讨人喜欢。至今五十出头,仍光棍一条,成了一地道的王老五。
曾几何时?在外面鬼混。仍好还捡得一女回家养着,也算是积了点阴德。有了些依靠。但这些年来,除供给女儿吃穿、上学之外。其他之事,一概摔给母亲。可自从母亲去逝,女儿也长到十四、五岁,似乎女儿的成长都与自己无关。这倒也想得实在,少了许多麻顽,一切顺应天命,凭其自然发展。但说来也怪,这女儿却十分地争气,从小学直至大学毕业,竟一路顺风顺水。去年大学毕了业,也未去外面打工,却闲在家中看她的书,一点儿也不着急。这下,可恼坏了父亲陰司:心想,你如今大学都毕业了,难道书还没有读够?还待在家中,啃吃我这老骨头……?
女儿见父亲蹦着张苦瓜脸儿,显得十分地难看。开始,却并未吱声,依旧坐着看她的书。可过了一近,又不知因何?却从嘴里飞出一句话来。“爹:你莫不是顽我,在家刚吃不做吧?既然这样,好!明天我就出去给你挣钱!这样,总行了吧!”
陰司見女儿没有了好声气,所以,只好收起难看的脸色,本想对女儿再做些解释,可最终还是把话收进肚里,也不再招惹女儿。因此,便自觉地走出了门外。出得门来,却一眼望见乌鸦家中灯火通明,顿觉好生奇怪!因此,便直接奔乌鸦家中而去。操着哪要洋不土的腔儿,对乌鸦说:“乌……乌鸦!今晚你家,为何如此光……光亮?不知要干些么……么子好事!这电费可要钱数呢!你莫……莫不是中……中大奖了吗?这么舍得!”
说完,他咳嗽了一二声,又用手理了理头上夲来就很稀疏的头发。点了支香烟,便自觉地走进乌鸦家中。
此刻,乌鸦早已回来。正坐在一边发着呆,突见陰司半夜来访,似乎心中的怒火、烦闷,一下全然消失。于是,赶忙起身招呼陰司坐着。并从抽屉内重新取出了碗筷,给陰司倒上一杯米酒,同样给自已也倒了半杯。“从来亏客不亏主吗!”这是他常说的一句话儿。”这時,陰司也不客气,正好刚才在家受了女儿的闷气,心里也难受得很,满肚子委曲正无处诉说。“谁说女儿比男好!依自己看来,这女儿同样也不是省油的灯?如今翅膀还未长硬,也敢气她老子,说我许多不是。唉!不说了,不说了。来!我陪你再喝一口,解解愁!”
说完,陰司举起酒杯便敬乌鸦。乌鸦尽管喝得半醉,却也不回绝!于是,二人举杯同饮,陰司喝了酒,然后对乌鸦说:”老兄!今晚为何这么大方,这样舍得?是不是还为上……上次救济房的事而生……生闷气?”
乌鸦见陰司如此了解自已,心想:真是知我者陰司也!只见他也猛喝了一口,然后放下酒杯。唉声叹气地对陰司说:“陰司公公,你说这叫什么道理?老天简值没长眼睛,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我稻田里昨天才追了肥,今天就偷放了我田里的水,真是没心没肺!七凑八凑。你说,我能不生气么?再则,这全村的救助房共有十四套,怎么就没有我的份?去年那十套姑且不说,今年又新增了四套,四个对像。一个是胡来的叔叔不愁,一个是四队的王五,还有一个是对门的王四烂崽。”那还有一套呢?剩下一套,听说分给了赶公猪的李老满。老李这套,我倒没意见,他虽然赶猪有钱,但毕竟他也是个残疾之人。凭什么?烂崽他也分着一套,这不明摆着欺侮人吗!甚亏还好,国家没有制订穷人坐牢的法律,否则,我便是第一人。
话说回来,我要不是死了老婆,负了债。也不至于与他们一起争这安置房,我才不为这五斗米折腰呢?陰司一边吸着烟,一边喝着酒。然后对乌鸦说:“我说你乌……乌鸦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高调什么?充什么好汉?你只要能得到好……好处,得到救济房就行了!依我看:即便是每天叫他们爷……爷爷都行!你还不为这五……五斗米折腰呢!程什么能?自已多重你还……还不清楚?拉倒吧……我也知道你很有骨气,俗话说:“人不求人一样高,人若求人大变小。话说回来,像你现在的处……处境,能不求人吗!人在矮檐下,由你不低头!老兄!这道理你……你是懂的。”
说完。二人端着酒杯,重新碰撞了一下,又各自吃了些花生米儿,继续说道:”乌……乌鸦!我且再问你!你从前读书也…比较厉害,只不过時运不……不好!没得考上。难道你就真……真没想过,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不就是为了能当个官么?
乌鸦说:“这与我读书做官又有什么关系”?“有!有天……天大的关系。你想想看:这人要做个官!要么,凭自已的真本事实实在在地考上。要么,得想点办法拿钱去开……开路,费点周折便是。你说是不是?试想:我是说假设……假设,这你是懂的。假如你也做了官,也不管这官有多小多大!即使当个村官,也……也行!既然得了官,就还得想办法把送出去的钱,给捞……捞回来!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说是么?
”原来是这样”!”现在知道了吗?”!说完,陰司递给了乌鸦一支香烟,并递他点上火,自已同样也抽上一支。二人又聊了一会。乌鸦听后,有点云里雾里,也真不知道。陰司胡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何必如此,大费周张,拐弯抹角。有话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因此,陰司也就不再绕着弯子,便将乌鸦臭骂了一顿。“我的乌鸦兄:我看你就一笨……笨猪!脑壳不开一点窍,这样呆……呆板!怪不得比我还穷!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有得必有所……所失。这……这个!你总该懂了?”
乌鸦见陰司这样道得明明自白,所以,一下脑壳实在是开了窍!“这么费事!”结果便再问陰司。“哪你当初送了些什么?又送了多少?“送什么?送多少?难道这……这还要我教你么?什么钱呀,烟呀,不随便你!不过,也要出得自家的门,进得人家的屋。”哪进得人家的屋又是多少”?就天生一个笨蛋,打破砂罐问……问到底!你没……没长脑子,简值没出过门!没见过一点世面!”
陰司说到这里,心里也就有点不耐顽了。所以,再也不想多说。心想,就算我今晚与你说得再多,道得再白,充其量过了明天,你就忘了。岂不是对牛弹琴,乱费精力!但他最终还是把该说的话尽对乌鸦说了。“记住!至少一人二百,“!要这么多!”这算多吗?依我看还少了点。这就嫌多了!幸亏我没教你送二……二百伍呢!”
”好吧!二百就二百,哪烟呢?“至少黄芙!至少一条”这么多……那就买一包吧!
乌鸦是个既穷又小气的吝啬鬼,人称他地道的铁公鸡,从来就是:讨得媳妇嫁不得女,只进得出不得!赢得输不得。虽说也读了不少书,可就是没盼上用场,因此,这书对他来说,读了也等于白读。也许他天生就这等劳碌命!记得他
二十岁那年,随父亲一起外出,去搞副业。可能连路费都还没赚到,就出了意外,仍好他福大命大,还保得一命。却是落下了残疾。脚手就不太灵活了,最终回了家里。如今父母早已西去,那也是他无可奈何的事!所以,尽管他日后多么的努力,而且也得到了政府的救助,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富不起来。
这下,一听陰司公公如此提醒自已,心里也就有了些底气。却又觉得十分的恼伙,真有点难办!正当乌鸦犹豫之际,突然,陰司公公又冒出一句话来“买一包烟?你送给谁吃?真不懂事!明明是三个人。”一个支书,一个村长,一个主任。你说是几个”?
”哪主任,她可是个女的“!”女的她就……就不是人了?难道你不是女人养的……?她不抽,她可以拿回家呀!好……好你个乌鸦!我看你牵着鼻子都教不会。天生一个蠢……蠢才。你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还真不把你当回事呢!这叫求人!求……求人,晓得么?木恼壳!求人,就必须化……化钱,要不那个还花钱买这官儿做?哪他们的钱,又将从何……何处而来?这下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