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年三十,已是乾佑四年。
新年新气象。
谢家的气象也在更新,自打遇到‘曹仁’这位贵人后,日子越来越好。
这一日。
刚出正月,天色尚未大亮。
城外谢家。
谢长林穿一身棉衣,半旧不新,胜在干净不臃肿,显得整个人很干练。
谢母围着大儿看了两圈,拍拍打打,给谢长林整理衣裳,越看越满意:“我儿真精神!”
“大哥以后就是官差啦!”
老二谢元华、两个妹妹也都早早起来,见自家大哥模样,都笑出声来。
“就是普通民壮,算什么官差。”
谢长林咧嘴一笑,心里也很高兴。
他家中六口人——
老爹伤了腰,干不来重活。
老娘一个人操持两亩薄田,难以维持家用。
二弟谢元华刚满十四岁。
两个妹妹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帮不上大忙。
家里开销主要靠谢长林在码头上扛活,又苦又累不说,还朝不保夕。
日子过得紧巴巴。
但这是去年,已是老黄历。
自去年年中曹仁上门后,光景终于好转。
谢父谢母连同老二谢元华,早晚帮曹仁送一趟鲜鱼给两家酒楼,一趟百十来斤,很轻松,甚至谢元华一个人都可以做。
唯独家里离城中还有一段距离,每天要起早,赶到城门,等到寅时五刻(大概四点多钟)城门刚刚打开的时候就进入城门,赶去拿货、送货。
晚上则要赶在戌时五刻(大概八点)城门关闭之前出去。
等回到家中,差不多九点。
一早一晚。
运货送货不累,主要是耗在进城出城、拿货送货的路上,每天需要起早贪黑,有时候白天补觉。
但这份差事倒也清闲。
早晚两趟,白天无事,可以忙活别的,比如从曹仁处批发鸡子到集市上卖。批发价不高,又胜在是城里拿货城里贩卖,运输成本大大降低,鸡子磕碎碰碎的情况少见。
一天下来能落不少利润。
去年半年经营,谢家的日子已经逐渐好起来。
谢长林在武馆习武,半年过去,因为资质过人、肯下苦功,也练出一些名堂,被武馆馆主举荐,得以进入位于西京城北城的罗绣县县衙,成为一名在编的壮班民壮。
在大梁,县里的衙役都可以尊称一声‘都头’。
谢长林虽然只是普通民壮,但也在编,往后就有被尊称‘都头’的资格。
在官老爷眼里,别说寻常民壮,就是捕头、班头,也是胥吏浊流,上不得台面,入不得法眼。
但对于百姓而言,哪怕是帮闲的白役,都要小心对待不敢得罪,更别说在编的。
以往一个白役在谢家看来都是天大的人物。
而现在,谢长林居然成了真正的官差,一家人兴奋激动可想而知,不亚于书生中举、金榜题名!
人人骂衙役,人人羡官差。
又爱又恨,不外如是。
……
“老大,去了衙门当差千万要当心,不要欺负老百姓,都不容易。”
“衙门好些人就喜欢在街上乱逛,四处勒索,这事你可别干。”
“咱们家现在不缺钱——”
谢父看着老迈,句偻着腰,给谢长林叮嘱,又掰着手指计算家里营收:“每天送鱼有三十文工钱,去市上卖鸡蛋,一天下来能落个一百多文加起来收入都快两百文,足够我们一家过活。那丧良心的事情咱可不能干!”
“爹,我知道,曹哥也是这么说的。我要是干坏事不当人,曹哥第一个饶不了我。”
谢长林重重点头。
他也是受过欺负/在底层待过的,老父心地仁善言传身教,又有曹哥敦促教导,万万做不来恶吏污吏。
谢父听大儿提起曹仁,忍不住感慨一声:“东家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