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都不是嘴上腻歪的人，李谨知道牧显驰是故意这么说哄着自已呢。他从小在宫里，什么时候都有人在身边，甚至一般主子行房也都是有人在屏风或者一道门外等着伺候的，所以他早已习惯这些。可牧显驰今日这么温声小语地哄自已，李谨想到那边候着的两位军医，破天荒地有些别扭。他看着牧显驰麦色的皮肤，抬手摸了摸他的耳畔，也不知道这人自已说完会不会脸热，晒得黑黢黢的也看不出来。
俩人就这么小声说着话，大部分时候是牧显驰哄着李谨说，感觉没说一会儿进福就回来了。李谨这会儿又是诊脉又是熬药，在营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牧显驰不能待太久。陪着李谨吃了药、让人灌了几个汤婆子、又吩咐厨房留一个灶眼以防李谨半夜要用点什么，然后再不放心也只能出去应付外面的那些人。
今日人多事杂，牧显驰没带人，回营帐前亲自去看了下各个关键的地方，没想到走到一半遇见了李诩，也是一个人。明面上，这次派军出去的人里，李诩的人只有交州、伊州兵府的司马，都是他舅舅提拔上来的。不过，堂堂皇子在陌生的地方，一个随从不带，还要在晚上单独见的，想必不是明面上的人。但只要不是自已手边的人，牧显驰就无所谓。下面的人本就鱼龙混杂，况且昭文帝为了安抚牧显驰，这次派军于军费上虽不大方，到底没过分克扣，这帮人更想分一杯羹了。
“参见三皇子殿下。”
李诩没想到会在这遇到牧显驰，他那个废物二哥又病了，他以为牧显驰这会儿抓紧机会在床前“尽孝”呢。这么一看，牧显驰对李谨说不定就是表面功夫，以备李谨哪天万一真的登基了，自已能有个后路罢了。孙家不能一夜之间给他变出来钱和权来，但牧显驰却能。
“牧将军快免礼，将军这是去？”
“回殿下，入夜了怕营里有什么不安生的，微臣去四处看一看。”说到“不安生”的时候，牧显驰轻撩眼皮直直看了一眼李诩，之后又垂下眼帘仿佛只是一个习惯动作。
李诩倒也没什么可心虚的，他还没傻到做什么与牧家为敌的事。“以前只知牧将军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没想到还如此心细，看来还是咱们平时走动太少。”
“待这次事了，回京我做东请牧将军来我府上，将军可一定赏光啊。”
李诩说是邀请，其实也没给牧显驰拒绝的机会，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子。牧显驰点头称是，李诩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笑了笑说，“牧将军去我府上赴宴，二哥不会不高兴吧？”
说罢，李诩紧紧盯着牧显驰，见面前的人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是勾了勾嘴角，不知道是不是轻蔑的笑，然后李诩听他开口说，“三皇子说笑了，牧家效忠的永远是陛下，诸位皇子都是陛下子嗣。”
“臣一定准时赴宴。”
李诩没试探出什么，也不气馁，牧显驰看着是块石头，但说话办事都滑不溜秋的让人很难抓住把柄。牧家到底有没有暗中效忠于太子，他自然会查明。
而李诩的试探也给牧显驰敲响了警钟，现在一切都还不到时候，他和李谨的事万万不能让人抓了李谨的把柄。若是昭文帝也怀疑了牧家暗中效忠李谨，那他家太子殿下少不得要有麻烦。
回了营帐后，牧显驰招来人吩咐，“去看看李诩今夜见的是谁。另外告诉李诩、李诺两边盯着的人，他们一旦开始查我们和太子的关系，立刻来报！”
这些李谨都一无所知，他一夜一直低烧，脑袋昏昏沉沉的。偶尔睡着一会儿，就开始做梦，梦里还是那些东西——漫天的血、红色的短刀、疯癫嚎叫的薛皇后、还有剖心的牧显驰。刚到四更，李谨实在不想睡了，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幸好他还保留着上一世的习惯，每次出门办事必定带着太医专门给他配的“益神丸”——吃下去短时间内精神焕发，过后几天整个人都虚弱得很，严重时还会上吐下泻。
上一世李谨不敢让人觉得自已这个太子身体破败不堪，有时更不想让薛皇后跟着担心，所以很多时候都不得已用这个药。这一世回来，他下决心要好好护着自已这副身子，争取多活几年。也不在意薛皇后是否担心，甚至他需要薛皇后觉得自已不久于人世，所以还没用过这个药。
今日若是别的事便罢了，牧家军对于牧显驰的意义不同一般，他不愿意让牧家军的人觉得这个太子赢弱不堪，不是可以追随的主子，让牧显驰难做。更何况，李谨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军营里的风向必然是会传到定国公夫妇的耳朵里的，他希望自已在牧显驰父母的心里的印象能好一点。若真是有那一日，喜欢男子本就有违伦理纲常，再是个短命的，哪有父母会同意呢？
“殿下”，进福是最不愿意李谨吃这个药的，吃完三日内不能用别的药不说，李谨更是虚弱得活活就像是给接下来几日的命透支到这一日一样，“殿下您自已的身子重要啊！牧将军定然也不愿意”
进福没说完，李谨就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说“多嘴”，又嘱咐他不可告诉牧显驰。
列兵亲训的时候，李谨果然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牧显驰偷偷看了几眼，还以为是他烧退了，又睡觉发了汗，心下放心了一些。经过昨日狩猎打赏的事，又一起用膳说话，发现李谨虽然话少，但是并不会看不起他们这群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说话也没有许多京中贵族那股挥之不去的傲慢，牧显驰几位副将对李谨的印象倒是亲近了许多。如今听他在大军面前训话也是铿锵有力，并不像传言说得那样命不久矣，心想果真谣言信不得，想来是有人不愿意让太子继位故意这么散播的。
这一行下来，加上牧显驰当着军中部下面有意无意的态度，让李谨在牧家军中的威望倒是高了许多。消息传到宫中，薛皇后听了没什么反应——李谨能拿下牧家是最好，况且她自然知道李谨那日精神焕发是怎么回事，要不是她授意，太医哪里敢让李谨知道有这种透支损命的药。不过昭文帝听了自然就没这么安心了，李谨背后有薛家、沈家就已经够让他不喜了，如今再来个牧家，不如这皇位直接让给他来坐。
“太子回来后就一直告病没去集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