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卷好白绢，塞回原位，拿起一旁的木简。
“决议！拔除月河南岸所有竹子，留下北岸竹林。”
“竹子生长方式过于霸道，大肆掠夺其他树木化形所需灵气，破土六十日便有化形成功希望……竹子化形成功者，高达六成！其他种类树木化形成功，所需时间在百年上下，化形成功，约在四成。”
对于枫来说，这些目前并不重要。
令他感觉奇怪的是，木简上只有这么两段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写……
所以他把木简收好放回去，拿起下一卷木简……
这次拿起的木简，手感与之前的不大相同。
“想来，这就是竹简？”枫喃喃。
打开来看，又是些灵界变动的记录，无非是怎么改进应对人类的办法。
枫放回竹简，打开一本纸质书，眼睛一亮！
这是一本秘笈，记载着只有元老才有资格学习的术法！
枫认真记下了前面一些内容，翻到后面，他实在记不住了，又舍不得就此放弃。
枫决定用从秘笈上学到的术法解决眼下的难题。
他现学现卖，没带毛笔，就将自己的左手一甩，变成长着枫叶的树枝。
他折断其中一根，施与术法，又从肋下掏出一本小册。
册子原本被用来记录课上教授的知识，枫对它很爱惜。
有了笔和纸，还差墨。
枫左右看看。将视线锁定在自己变回人形后，缺了无名指的左手上。
处于人形状态时，他的体内是有血液流动的。
枫划破左掌，右手捏了几个手诀，地上的枝条一跃而起，蘸着他手心流出的鲜血，在册子的空白页上飞速书写。
枫将手里的秘笈一页页翻过去，树枝蘸着他的血，一字不落地抄录下去。
他用现学的术法，把整本书抄下来。
抄完术法，枫又翻了翻最后两本没有碰过的纸质书。
这两本书上记录的，是历代太初宫元老的相关信息。
枫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他随意翻了翻，心念一动，翻到了最后……
现任太初宫元老会的信息，赫然展现在面前。
对善元的记录简短，三千年前成功化形，真身是槐树……
目前没有什么功绩被记录在案。
明吉，三次击杀叛出灵界的堕落者，为维护灵界的秩序做出过卓越贡献。
他的真身，是……
“竹子？！”
枫前后翻了翻，没有找到与明吉年龄有关的记载。
太初宫曾经决定，拔除月河南岸竹林，保留北岸竹林……但他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事实上，现在灵界的年轻怪物们，都以为竹子这种东西，只存活于人类的世界里！
明吉是在何时成功化形的？
南岸竹林被拔除之前？
还是说……在太初宫以各种方法，进一步对灵界的竹林进行绞杀的时期？
他没有时间去考虑太多。
时间已经不早，枫收好抄录下来的术法，将折断的树枝安回到自己的手上，用不了多久，他的手就会恢复。
站起身的瞬间，一阵阵眩晕感袭来……
他这几天没有进食竹笋，刚才又损耗了太多血液，会觉得不舒服，再正常不过。
枫拿着从鬣狗那里得来的玉牌，悄悄离开了三楼。
他将脚步放得很轻，一层层走下去，走到门口，他发现天已经微微亮。
鬣狗依旧歪在椅子上，半张着嘴，口水打湿了衣襟。
枫走过去，小心地将玉牌塞挂回到鬣狗的腰带上……
此时的太初宫里，安静得可怕。
枫收紧黑袍，快步穿过无人的小路，再次来到议事殿前。
议事殿大门紧闭。
枫抬起手，想要推开大门，但到底没有付诸实践。
他不知道议事殿里有什么禁忌……万一在莽撞开门的那一瞬间，就违反了禁令呢？
枫转过身，快步离开太初宫。
他回到竹笋园边，在石屋前收起隐匿长袍，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松在床上睡得很香。
枫回到自己在床上，盖上被子沉沉睡去，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第五天正午，枫提早干完了活儿，回到屋子里小憩。
松说他有一节课没听懂，要去重新听一遍。
枫在屋子里正睡着，门被推开，一个不速之客飘然而至，自顾自在桌边坐下。
枫翻身坐起，对上了明吉的目光。
“你昨晚没有去太初宫？”明吉问。
“去过了。”
枫回答完这个问题，发觉出丝许异样。
明吉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问道：
“去过了？你都探查过哪里？”
“膳房，管事的房间。”枫说。
他说谎了，但不完全是谎话，今晚他会去管事仆从的房间探查。
“没有尝试进入议事殿？”明吉问。
枫摇摇头，认真回答：
“我要先搞明白相关的规则，擅自闯入，跟送死没区别。”
明吉点点头，态度有所缓和：
“你的想法是对的……你只探查过这两个地方？”
枫正要回答，忽然察觉到明吉话里的异样在哪里？
之前他在竹笋园长藏起一根竹笋，将竹笋养在石屋的衣柜后。
如此隐秘的行事，连同屋的松都没有察觉，明吉却一清二楚……
后来他偷了水杉的令牌，加以仿制，又成功利用假令牌进入太初宫……明吉对此也很清楚。
这说明，明吉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
为什么他进入太初宫后做过的事情，明吉会不知道？
因为他穿了隐匿长袍？
如果是这样，至少能证明，明吉对他的监视是通过术法。
另一种可能，是明吉已经知道他进入了藏书阁，现在问话，是在诈他！
“我做不了太多。我要先搞明白，元老之外，还有谁能进入议事大殿？需要遵守什么规则？对方每天会做什么？有怎样的性格，怎样的私心……搞清这些，我才能利用他们。”枫说。
明吉对枫的回答很满意，他点点头：
“很好，够稳重……你去过膳房，那你也知道了那些人类的存在吧？”
一提起那些人类，枫的胃里又开始翻涌。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变调干哑：
“元老们是吃人的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灵界怪物不是该保护人类吗？”
明吉细细端详着枫的面容，似乎想从他的眉眼之间看出点什么来。
最后，明吉缓缓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从人类世界带回一些食物，分给太初宫外的小怪物们吗？”
枫几乎立即想起，自己第一次吃到竹笋以外的食物，就是明吉从人类世界带回来的一只桃子！
这样的食物，明吉每次从人类世界带回来的不多，能得到的怪物，都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经常在月河边上冥想的枫，总能获得这样的幸运……
有时是一只桃子，有时是一只李子。
“我记得。”枫说。
“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怪物都喜欢吃人类世界的食物，在他们看来，人类世界的食物不含灵气，吃了毫无作用。在这一点上，枫，你属于怪物之中的少数。”明吉说。
枫挑了一下眉头，忽然想起以前，明吉问过他的一句话。
“你喜欢吃竹笋吗？”
那时，枫并没有把明吉的问题当一回事。现在想来，明吉早就盯上他了！
枫沉默着，凝视明吉。
“枫，你和我一样，在灵界之中，我们是少数派。我不喜欢吃竹笋，也不喜欢吃人……想来，你也一样。”
“这就是你选中我的原因？你就没有想过，我可能真的只是挑嘴，不爱吃竹笋？”枫问。
他的话实在算不上客气，明吉却没有因此表露出恼火。
相反，明吉忍不住笑出了声：
“选中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很淡漠。你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但又不至于和那些堕落到鬼域的怪物一样，失去了为自己搏一把的勇气。”
枫想起自己在藏书阁三楼看到的内容，明吉曾经三次成功追杀堕落叛逃的怪物。
于是，枫笑了：
“如果我表现出不想活下去的意愿，你会顺势杀掉我吗？”
明吉看着枫，也笑了：
“你还这样年轻，前途无量，怎么会做出那么愚蠢的选择？”
笑够了，明吉回归正题。
“我过来其实要告诉你，你的确是无法进入议事殿的。”
枫听到明吉这么说，震惊地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进不去？
进不去还讲什么破坏善元的成神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