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青未端着熬煮好的药进来,正巧听见南宫翎对宋长惟说:“但我总觉得,神仙太过思凡不是好事,希望他们真的只是觉得漫长生涯无聊,才下凡散心才好。东珍冷说,戊丑医术不错,就是试练太少,我最近在下界认识了一个少年,很厉害,还是我从前母国的子民,正巧我要下去,你何不带她一起?你那徒弟爱到处跑,还得你照顾她。”
宋长惟卧在软榻,沉默半晌:“我正有此意。”
南青未敲了敲门,南宫翎和宋长惟的目光都看过来,南青未半跪在榻前,将药喂给宋长惟,不论方才南宫翎和宋长惟聊了什么,有多么赞同,此刻也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壁垒排除在外一般。
南宫翎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谁没有伺候到位。
宋长惟药喝完,又吃下南青未递到唇边的蜜饯,动作熟练地仿佛这五百年来都是这样过的一样,按理说宋长惟平时并无吃药,南青未厨艺精湛,宋长惟还真没吃过什么苦,是南青未对宋长惟恭敬孝顺,将她养得娇气了,又听说楚玑从前惯会从凡间买糖果给宋长惟,便自发承袭了这个习惯,希望投其所好。
南宫翎轻轻拂了拂袍子,又说:“神仙下凡不能滥用法术,免得扰乱他人因果,你先养伤一晚,好好收拾一下。”他这话是说给南青未听的。
夜色降至,南青未热了水端来,宋长惟此时已经可以随意走动了,她坐在木桌前擦拭银针,宽袖微垂,手中白绢细细从针头擦到针尾,一旁还摆了许多已经锃亮的小型刀具,剔骨刀、叉、剪、勺。南青未从未看过,更没有见宋长惟使用过,她所教的救命之法,大多是汤剂服用就可以治愈,就连银针,南青未都因为没有人练手而生疏,只通晓道理,却不懂实践。
宋长惟将东西放好,又起身到箱子处,把两人的衣服拿出来。她这五百年学会了做衣服的手艺,所以南青未的衣服多了许多,最喜欢穿的,便是宋长惟后来给她缝制的明黄色的袍子,那袍子颜色鲜明,是宋长惟最爱选的颜色,刚好南青未也能够接受。
南青未接过宋长惟打包好的包袱:“师尊,热水烧好了,我去放东西。”
宋长惟问她:“你今日,去哪儿了?”
南青未手心一紧,拿出早就想好的解释:“弟子去找师尊,却不慎迷了路,弟子从未去过药王山,对上面的路一点都不熟悉。”
“可是,为师今天听闻那妖族的大王磐乌,说起你的名字。”宋长惟的话平地炸起闷雷,南青未打起警钟,以为宋长惟发现了什么,整理好神色说:“师尊明鉴,弟子确实出去过,但是那是因为弟子巡山时发现,矾山外侧有人活动的痕迹,还有些妖怪,害怕他们擅入打扰师尊,所以说了一些话,说不定是那些妖同妖族有些联系,谈话说及弟子。”
宋长惟叹了一口气,一双杏眼带着怜惜:“我让你在云中关待了五百年,你口中不说,心里也会觉得不满。”
“弟子不敢。”南青未跪下,她看着宋长惟认真道,“师尊救了我,细心为弟子疗伤,在弟子眼中,师尊就是我身心向往之所在,待在云中关也是我自愿的。”
宋长惟说:“妖族嗜血凶残,也无世俗的伦理之教,随心所欲惯了。为师不让你出去,是为了你好。”这话不是作假,妖族嗜血,螣蛇一族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人尝过人间美味之后,便觉得朴素餐食难以下咽,做妖也是如此,妖族的心更加钟爱自由,不喜管束。可是宋长惟忘记了,孩子就是这样,越是不想让她做的事,她往往都会做,即便暂且不做,心中也会痒痒,直到实现。
南青未并不理解,但是她有一句话没有撒谎,便是宋长惟在她心中地位重要,不容许旁人染指半分。她对宋长惟的感情,已经隐隐超出师徒之情,旁人不知道,她心中清楚,从小到大,她见过那么多腌臜事,男男女女交相欢爱,实在让人恶心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