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南江市第一中学。
夏末秋初之际,南方城市的炎热丝毫未减,树上的鸣虫和鸟儿,不安份地在树稍上下来回跳跃,欢脱地迎接着高一新生的到来。
16岁的周晓雨作为高一新生,参加了学校的迎新仪式。
迎新仪式在高中部的露天体育馆举行,天气虽热,但九月的太阳已经不如炎夏时节那般毒辣,虽然刺眼但还能忍受。周晓雨坐在台下听着校领导慷慨激昂的讲话,鼻头上沁出了细微的汗珠。
未来三年,她的目标是南江医科大学,那是国内重本。自小她就是一个极度恋家的人,不想远离家乡,更不想远离父母。
自小她就深知家庭条件有限,但父母已经给了她所有的爱,她是家中独女,父母却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压力,只希望她过得开心,如此便好。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内心都是非常柔软坚定的,性格也讨人喜欢,虽然成绩很好,但是从不会骄傲,也从不吝啬自已的帮助。从不惹事,但是自小也不怕事。
她环顾四周,看了一眼众多陌生的面孔,一时间有点不习惯。
开学典礼结束以后,有半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周晓雨慢悠悠的走在学校人工河畔,这时她才发现,南江一中,原来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很多。映入眼帘的刚好是一条笔直的林荫路,太阳照不进来,顿时感觉阴凉舒适,看着身边同学急匆匆往教室方向移动的身影,她倒是不着急,更想多看一看这崭新的世界,自初一开始,她就已经把南江一中作为自已的高中的目标了,这里是市重点,当然也是众多莘莘学子心向往之的理想学府。
“周晓雨,真的是你!”清冷中带着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周晓雨转身回眸,一眼便看到了小跑过来的男孩,身材高大,五官立体,棱角分明,上身穿着浅蓝色衬衫,齐鬓角的头发,不算特别短,看起来利落爽朗。眉宇间稚气未褪尽,眼神冷峻,虽然少年感十足,但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幼稚,蓦然让她有一种陌生又熟悉,而且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时之间,竟也叫不出名字,傻傻的愣在那里。
“我是陈礼言!”
“陈礼言?”是的,从身后过来的就是陈礼言,他们曾是小学同学,也是同桌,小学毕业后,陈礼言因为父亲生意的原因,转到了隔壁市上初中,没想到三年后他会来南江一中,属实惊讶。
很多年以后,周晓雨每每回忆起重遇的这一刻,内心依然是说不清的感觉,一个曾经很熟悉的人,小学时期最好的朋友,仅仅只是过了三年的时间,变化大到竟然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了。
也许是青春期的那份懵懂,在重遇陈礼言的那一刻就已经初现了,只是当时的她对于那种陌生而又不敢期待的感觉,未曾察觉而已。如今少年的模样和记忆中的样子慢慢重叠,时光的流逝,带来的不仅是身体的成长,同时也包括心智的成熟,因为周晓雨自已,也是这样。
“算起来,我们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了,你变化可真大,不仅高了,白了,而且比以前更漂亮了,我差点没认出来”陈礼言看着她说道。
“你的变化也很大。”周晓雨略显吃力的微仰着头对陈礼言说着。暗自猜想着他估计快一米九了,小学时期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那时候的跟她一起谈天说地的小男孩,不过才三年的光景,竟然长这么高了。
“我在高一1班。你呢?”陈礼言问道。
“很巧,我也是,那我刚刚在迎新典礼怎么没有看到你?”周晓雨回答。
“我在最后一排,可能你没太注意。”其实,他是有看到周晓雨的,只是因为对方变化太大,不敢相认,只能在典礼结束后,他才敢慢慢的跟过去打招呼,还好,自已没有认错人。
说罢,两人便一同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男孩一边走一边若有似无的观察着右手边的周晓雨,这就是所谓的女大十八变吧! 今年16岁的她,真的很难找到以前小学时候的影子了,陈礼言望着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面前出落得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的女孩,她细嫩白晳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杂质,走在人群中也是相当出挑,相当起眼的类型。
小学时期挺聒躁的周晓雨,三年不见,变得内敛文静了许多,也许这就是女孩子青春期的变化吧。陈礼言比周晓雨大一岁,今年17。
青葱岁月里,有些事物的认知也许不算清晰,但在那么一瞬间陈礼言突然就觉得,因为与周晓雨的重逢,未来的三年,生活定会变得不一样,至少不会那么枯燥了。
他心中那份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在儿时6年时间的推进下,变得欲发浓烈。
17岁的高一少年,内心深处那难以察觉的悸动也慢慢地发酵了。
三年的初中生活,因为自已是外市转过去,所以最初在学校并没有认识的朋友,这使得他整个初中时期性格变得有些沉默少言,性格也变得有些清冷。
其实倒也不是他不愿意结交新的朋友,就是他觉得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南江市的,在新北初中的三年,除了李乐文,他也没有其他的好朋友,在众多同学的眼里,陈礼言就是一个话不多,高冷优秀让人难以靠近的学霸。
教室在五楼,周晓雨身体纤瘦,加上平时并不太爱锻炼,一口气上五楼,感觉有点喘。
陈礼言就不同了,他向来体力不错,五楼对于他,很轻松。
为了和周晓雨同步,他也逐渐放慢脚步。
小女孩的鼻头因为爬楼梯的原因,又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忽然上课铃响,周晓雨一个箭步先跨进了教室。顺利找到自已的座位,陈礼言因为身高的原因,毫无悬念的被编排到了最后一排,小女孩径直的走向自已的座位,并未回头看他一眼,顿时有种失落的感觉让他一瞬间变得兵荒马乱。
嗨,在瞎想些什么。
陈礼言暗然失笑,甩掉那些幼稚的想法,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班主任来到教室,隆重的介绍了自已。
高中生活,从今天起就正式开始了,周晓雨暗自思付。南江医科大学,等我。
高中的知识,对于刚入学的周晓雨,竟然有点吃力。两堂数学课下来,有几个知识点,她并没有听懂。
同桌是从南江一中附属的实验初中部直升过来的学霸,他看到周晓雨似懂非懂的样子,笑着说,同学,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叫张载安。
“周晓雨”,张载安看了一眼周晓雨课本上名字,重复了一遍。他看着身旁女孩子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地,就下意识地想要去抚平那紧锁的眉心,一种说不清楚却又莫名让人悸动的感觉瞬间涌上来。
周晓雨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很耐心地给周晓雨讲解了她不懂的地方,一层一层地剖析,理解后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确实挺简单的。
“对啊,你只是想得有点复杂了,其实想通透了,是非常简单有意思的。高中数学啊,会让你越学越有劲儿。”
周晓雨略显尴尬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然后漫不经心的回头望去,只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陈礼言。
陈礼言上一秒看到前排正在讨论题目的俩人,心里涌上一阵不爽,他不自主的拧了拧眉,然后假装没事发生,径直地将视线望向了窗外。
周晓雨回头看到少年彼时正望向窗外的某处风景,棱角分明的脸与窗户射进来的光线相互辉映,那一刻他的脸,在斜阳的衬托下格外耀眼,他的肩上仿佛有道光,明晃得让人挪不开眼,模样清冷帅气,但却一点儿也不跋扈。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拨动了她的心弦,一切竟然变得说不清,也道不明。
忽然听见身后同学在跟她打招呼,女孩子连忙收回视线去跟后桌的同学浅聊,彼此熟悉一下。
同一时间,陈礼言似乎是看够了窗外的风景,将视线收回的那一刹那刚好碰上了周晓雨还来不及收回的眼神,电光火石之间,周晓雨就像是小偷被人当场抓了现形一样,羞愧难当,她佯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心却没由得一阵狂跳,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一旁的张载安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你没事吧,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中暑了吧!”这天气确实还有几分炎热,而且教室西晒,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起来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有点热而已。”周晓雨自顾自的说到,声音小得连自已都听不见。这个理由,根本连她自已都说服不了自已。
陈礼言,他很帅吗?仔细一看,还真有点玄彬的感觉。还记得初二暑假在家里看韩剧《秘密花园》的时候,真的被迷得不要不要的,但是偶像这个词,离她太遥远了。而且在对上陈礼言双眼的那一瞬间思绪被拉了回来,她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在尚未考上心仪的大学之前,她不会容许自已有任何非分之想,不能,也不可以。
静下心来,她再次思索道: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一种陌生的悸动再次涌上心头,和看偶像剧时的那种感觉截然不同,但是周晓雨不懂。
初中时期的周晓雨,深知好好学习的重要性,所以在初中的三年里,追她的男生虽然有,跟她告白的也不少,但是,她都一一给人派发了好人卡。谢谢人家的喜欢,然后一笑置之。
这种青涩懵懂的时期,她竟然没有想要早恋的想法,初中三年,也没有碰到让她心动的男生,说起来,也是难得。
班上的小女生,时不时的会在宿舍讨论哪个男生比较帅,谁和谁交往了,谁和谁大半夜在大操场散步被教务主任抓包了。每每听到这些八卦,她都是一笑置之。因为她的目标,就是南江一中,也许南江一中才是她的初恋。
素来以“禁止早恋”而闻名的南江一中,让所有蠢蠢欲动的青少年闻风丧胆,即使再有微妙的心思,也只能默默的放在心里,不能显山露水,不然就变成“害人害已”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仍然阻挡不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对爱情的向往。人类,最不能勉强的,大概就是感情了吧,更何况,是一群高中生。他们的感情大概微妙而内敛,所以迄今为止,也没有见过哪个学生因为早恋而被通报批评,大概在未来和理想前,所有的微妙情感,只能暂时的放一放,不敢造次。
“叮铃~~~”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浮想连翩的思绪被瞬间再次拉回。
高中的生活,除了上课就是下课,各种练习题,日子千篇一律的单一而枯燥。但是被知识海洋灌溉的周晓雨,逐渐习惯了这种简单的循环,为了理想的南江医科大学,区区三年的单一学习生活,那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
陈礼言望着前排女孩纤细的背影,心情也变得微妙起来,说不上来,却好似被人灌入了蜂蜜一般,甜入心扉。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日复一日的过了半个月。
高中的第一次摸底考如约而至。
严禁早恋就表示南江一中向来狠抓成绩,这一次摸底考试,周晓雨对自已的成绩并不是特别满意,全年级900多人,她排在第105名。
张载安凭着自已学霸级别的优异成绩,稳稳的坐上了年级第一的宝座。而陈礼言,年级第三,班级第二名。
张载安看了一眼同桌的周晓雨,得知她对自已的这个成绩并不满意,安慰道,没关系,下次再接再励,老师也说了,这只是一次摸底考试,后面可以查漏补缺,而且我们有空可以整理一下错题,然后结合周边,看一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巩固,温故才能知新。
张载安向来成绩拔尖,一直都是学霸,考上年级第一并不意外。
至于陈礼言,从小学起他就不是埋头苦读的那一类型,下课的时间大部份都是跑出去和同学打球,很少见他坐在教室里刷题写作业。周晓雨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容易就能考到年级第三,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的不是一星半点。有的人,就是需要后天努力的加持,而有的人,好像天生就会读书,会学习,不需要怎么用功,就能轻而易举地到达别人到不了的层次。
同桌张载安虽然也长得阳光帅气又自信,但在周晓雨看来,他只是一个很会学习而且高智商的学霸,仅仅只是同桌,如此而已。算起来,他们还只认识半个月。但是陈礼言不一样,两人虽然不算青梅竹马,他们在三年前有着共同的小学记忆,也许时光会逐渐远去,但多多少少也会留下一些只属于他们自已且别人不曾拥有的童年趣事。这些事情,大部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冲淡,但是不代表不曾发生过。
高中学业繁忙,他和陈礼言因为一个坐在前排,一个在后排,平时的交谈并不多,半月下来,也没有说上几句话。
这星期刚好有2天假期,南江一中平时每个星期只有半天的假期,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周晓雨自小恋家,她的理想就是考上南江医科大学,留在本地,和别人仗剑走天涯的梦想不一样。南江市有家,有爸妈,有他们的爱,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让她对这个地方的迷恋,不止一点点。
自小因为父母工作忙碌的缘故,带她出去玩的机会并不多,所以,除了家和学校的周边,其它的地方,她并不熟。她的想法,就是想着有一天可以游遍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一直一直留在这个城市。站在她向往的月亮山眺望着这座独一无二的城市。
在周晓雨看来,陈礼言的童年生活就比她要丰富得多。虽然他是在单亲家庭长大,但自小家境殷实,父亲偶尔也会抽空带他去很多地方,看很多美丽的风景,这些种种都是从陈礼言口中听到的。让她最有印象的一次,就是某个暑假陈礼言去了北京,游玩了很多个景点,故宫,长城,天安门,还有奥林匹克体育馆,陈礼言知无不言的细数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全数的说给周晓雨听,生怕漏掉了某个细节,他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想和她分享。陈礼言那个讲的绘声绘色的下午,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年,还是让她记忆犹新。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她羡慕,但也不会因为自已没有去过这些地方而遗憾。
下午5点,下课铃响后,学生们就往校门的方向鱼贯而出,没两分钟,陈礼言就看到了在校门口等公交车的周晓雨。
周晓雨今天没有绑头发,浓密的黑发随意倾下,素面朝天的她浑身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有线耳机连接着手里的手机,也不知道她在听什么,身着淡黄的连身裙,身形纤瘦,再搭配了一双白净如新的小白鞋,任由着扑面而来的微风轻拂着她的发丝,陈礼言看着她静静的站在那里,那种与世无争的感觉,这个画面,将陈礼言年少懵懂的心紧紧地攫住了。17岁的男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在他看来,这个16岁的女孩,即使素面朝天穿着随意,也美得让人窒息。看着这样的周晓雨,陈礼言眼神再次没由得一阵恍惚,贮在原地,并不敢过去打扰,但是内心的蠢蠢欲动又驱使着他想要过去说点什么。
正在此时,手机响了。是父亲陈新柏打过来的,说是今天刚好有空,要过来接他放学。他连忙拒绝,说自已和同学一起坐公交车回来。陈新柏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交待了一句让他路上小心,就挂断了电话。
天知道回去要坐哪路公交车,开学的时候他都是陈新柏送过来的,他倒也不是路痴,只是甚少关注这些,一般出门,基本都是打车。陈礼言正犹豫着要上去跟周晓雨说点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张载安骑着自行车从身后过来停在了周晓雨的身侧。
他爽朗的开口说道:“周晓雨,这个时间点这里不好等车,要不我载你去下一个站,那里公交车比较多,人也没这么多。”
毕竟是同桌,平时的交流也比多一些。
“不用了,”周晓雨微微一笑。“我回家只有836这一趟车是最方便的,所以哪个站都是一样的人多,我再等等好了,趟数也挺多。”
“那好吧,那你自已路上小心一点,我先走了。”张载安还想说点什么,又感觉好像也没什么索起来,原来他也可以坐几站的836然后再转乘753路就可以坐到家门口。想到这里,他就不再耽误,径直地走到周晓雨旁边。
“你在听什么?”他终于开口道。
看到陈礼言是在跟自已说话,周晓雨摘下了一侧的耳机并侧目望向他。
“英语老师发的课件,我从电脑里下载出来后放在手机里,有空听一下,有些地方听得不太懂,你要的话我可以蓝牙传给你。”
周晓雨暂时还没有用智能手机,自然只能蓝牙传输。这台手机是前年的时候爸爸送的生日礼物,质量挺好,用了两年也还非常好用。上高中以后,也就是偶尔和家里联系,打电话或是发个短信。她知道班上大部份同学都已经使用智能机了,开学的时候,爸爸也问过她要不要换一个,但是想着这个手机还能用,而且手机的更新迭代太快了,她就不去追赶这个潮流了。
陈礼言看了一眼自已口袋里的最新款智能机,犹豫了一下说,“哦,我手机刚好没电,等下晚上回去我用电脑下载了再传到手机里吧。”
女孩子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他应该是在照顾她的感受吧。明明,刚刚都瞥见他接了个电话的。这么大的孩子,内心虽然柔软敏感,但自尊心的使然,让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836在站点停了下来,周晓雨说了声再见,就上车了,未曾想陈礼言也跟着上车了。“刚好我回家也可以坐这趟车,我们一起走!”
周晓雨没想过这么巧,两人就在车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了。虽然内心各有所思,但还是很淡定的交谈着,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早已兵荒马乱,瞬间的失神后随即各自调整好,并未显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