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与他靠近的人俱不敢去看他那张阴森的脸。嘉安帝从殿后出来时,殿中刹时鸦雀无声。
他并未着代表着帝王权势的衮冕,只着了一件明黄绣龙纹的常服,腰间束朱带,头戴幞头,分明是十分简约的装扮,可是自他出现后,场中再也无人敢发出声响了。
随着报唱的侍人高响声中,满殿朝臣及女眷等都各自起身,向下跪伏了下去。
众人高呼万岁,嘉安帝坐了回殿中高位之上,略一抬手,黄一兴才唱道:
“起~”
傅明华随崔贵妃,谢了恩之后才起身来。
嘉安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允了众人落座,笑着就问:
“出门在外,不必如此拘束。这郦苑行宫,朕亦是多年未来,来得频繁时,还是当年皇考在世时。”
朝臣之中,能接此话的,便独有杜玄臻了。
他顿了片刻,才起身行礼:
“太祖好武,精于骑射,临终之前,仍惦记着那匹玉照白。”
杜玄臻嘴中所说的‘玉照白’,乃太祖当年所得大宛进贡的良驹,太祖爱若至宝,寻得政务空隙,总是会骑马在北苑之中跑上一些,要是兴致一起,还会唤上当时的嘉安帝同行。
忆及先帝,嘉安帝的眼中终是露出几分真诚之色。
“皇考顶天立地,武艺不凡,当年朕时常伴随左右,得太祖手把手的亲自教导。”他的话引起了岐王的惆怅,叹了口气,眼圈就有些发红。
皇帝忆及皇考,心中难受,自然朝臣也没有哪个敢笑得出来的。
“臣记得,父亲在生时,
最是勇猛不过,却独在母后面前并不如那般刚强。”
帝后夫妻感情和睦,太祖在打天下时,身上受了不少的伤,数次都险些致命。
虽说每次都十分侥幸,却总是留了些病根下来。
“朕还记得,太祖当初腿疾发作,疼痛不能行走,太医署各个束手无策。”疾痛使太祖脾气暴烈,那时无人能安抚,却独有当时的皇后,只要她一来,太祖无论多痛,在她面前,却总是喜笑颜开的。
岐王鼻尖发酸,被嘉安帝的话勾起了心思尘封许久的回忆,动情道:
“父亲曾说,他已是够痛,又何苦使母后听了担忧,也为他难受?到头来心疼的,也仍是他自己罢了。”岐王说到此处,顿了顿,目光里露出回忆之色:
“所以在母后面前,他从来都是报喜而不报忧。”
成日总是笑着,纵容当时的皇后那些小脾气,他的膝盖曾受过箭伤,虽说治愈,但阴雨天却是疼痛难忍,可他再痛,也只是抱着皇后不放手,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后来因为一桩小事,皇后与他生疏,直至死亡才将两人分开了。
嘉安帝听了这话,沉默不语。
杜玄臻便也感慨:
“当初太祖曾与臣自得道:‘朕这一生,功过留于后人来评。但独有三件事,最使朕欢喜。’。”杜玄臻说了这话,也不敢再说下去,嘉安帝的眼圈却开始发红,大声道:
“其一便是为朕的宥儿打下了一份可传承后世的基业,其二便是与皇后恩爱有加,其三便是子女尽数出自皇后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