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翊定等人分了房子,自然要搬进去入住,刘家大宅就算空了出来,窦玉泉孤家寡人一个,正好单独住一间。
等到剪彩仪式结束,大家吃过午饭后,他优哉游哉地去敲刘锡命的房门。
“刘兄做的好大事”,窦玉泉开头一句就将刘锡命说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何意,还请玉泉兄赐教。”
窦玉泉一边拿扇子拍打着手心,一边在屋子里踱步慢行:“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这道理读书人尽皆知晓,但是却从未有人做成过,之前听刘兄考证天理,而后以心合之的言论,小弟以为刘兄不是拘泥于常法之人,只是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天真之想。”
刘锡命叹了口气,双手往身后一背挺起腰杆说道:“玉泉兄此言差矣,天下为公并非异想天开,而是有人性依据的。凡人皆恶他人损害自身之利,少有损己利他之人。然而当今之世,皇帝以天下为私,宗亲以封土为私,官员以职位为私,彼辈全都视他人如草芥,将侵害他人之利视为理所当然,黔首忍无可忍,自然只能揭竿而起,天下日渐崩坏。”
窦玉泉有了一些兴趣,直勾勾的看着刘锡命。
“要想化解困局,只能推行天下为公,所谓天下为公,即指百姓之利最大,诚如荀子所说‘天之立君非为君也,实为民也’,皇帝、官员应当是为保护百姓利益服务的,而非高高在上奴役百姓,倘若真的能做到这些,天下自然太平。”
刘锡命这一年多来一直在思考思想方面的问题,上次府城学子聚会后,他第一次尝试用萌朝语言表述辩证唯物主义,这段时间这方面的想法已经梳理的更加完善,正好窦玉泉问起,他也就顺水推舟提出来讨论一二。
窦玉泉还是笑道:“话是这般说没错,孔子、孟子、荀子大抵都有这些言论,但是几位圣贤只说这般好,却没说如何做,刘兄可有什么创新之言吗?”
刘锡命挥了挥手,做出谦虚的样子道:“正要和玉泉探讨一二,我认为如何达到大同社会,有三个步骤,第一步是改变人们的思考方法,现在的士人,说起学问来无非是程朱理学或是陆王心学,究其根本,谈论的都是用心去体悟世界的根源,也就是理。然而小弟以为,世界乃是由物质构成,并非由理发源而来,不管人类的意识如何,它都客观存在。”
窦玉泉有些吃惊:“这与上次刘兄所说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阳明先生曾说‘心外无物’,你却说‘物心无碍’,这到底谁对谁错。”
刘锡命上次想的是将辩证唯物主义融入心学之中,来个借题发挥,但是这段日子想下来,却觉得理学反而跟唯物主义还能沾上一点边,毕竟理学讲的是“格物致知”,讲的是物穷其理,所以理学才被归纳为客观唯心主义。
“小弟以为并非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看待事情问题不同而已,小弟所说的‘物心无碍’,主要是为了深入分析事物背后的规律,如此自然不能以自己心中所想为准,而是要以实际分析和调查为准。”
见窦玉泉还有些不理解,刘锡命继续讲下去:“第二步便是客观地去分析历史规律,既要考虑历史人物自身思想变化对历史产生的推动,又要客观分析物质原因和经济原因对历史的推动作用……”
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体现在哪里,刘锡命认为一部分体现在他用辩证唯物主义推理分析出了生产力、生产关系和生产资料之间的关系,进而发现了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规律。
“第三步,根据对物质规律的分析,得出世界发展的普遍规律,从而对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进行重新构建,一旦上层建筑符合生产力的发展方向,那么世界必定进入高速发展时期,而天下百姓也都可以从中得利,这就是我所谓的做大饼,而非在同一块饼上抢来抢去……”
刘锡命吧啦吧啦地讲了一大通,这么久以来都是他一个人在思考回忆这些,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对此有点儿兴趣的人,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全塞给他。
见窦玉泉渐渐进入发懵的状态,刘锡命终于停止住滔滔不绝的话语,笑着递给窦玉泉一本小书,封面写着《论大同》。
“这本书是小弟近日来关于大同的一些思考,玉泉可以先琢磨琢磨,等你看完咱们再来讨论。”
窦玉泉哪能想到今日这么一问竟然从刘锡命这里收获这么新提法、新思想,这种剧烈的冲击弄得他头晕脑胀,稀里糊涂地便将书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