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薪地二十里外,一名少年盘膝坐于一间农夫搭建的窝棚中,身前放着一张无面无相的画皮,以及一份铜三角形制的‘卷徒解物’。
罗青听闻负薪尹将离此地,转而会有另外一名祀神前来,而且那名新来的祀神叫了一个‘客忤’爵号,这个爵封号,愈品愈觉熟稔。
来到此世,除修行外也没少读书的罗青知晓客忤之意,所谓客忤,就是外来邪客之气侵犯忤人精神,使人魂魄衰弱。与魂魄相关之术,回煞伯这个名字首先冲入罗青脑海。
而且仔细思索,东边的膏肓乃是一镇之地,仅凭回煞伯自己刚投效淫风侯不久,就能当上一镇祀神?他何德何能啊。若是回煞伯被淫风侯卷徒仪式约束,派往这西南地,当个一村之地的小祀神,为淫风侯‘看家护院’,驻守这边境之地,才算理所应当嘛。
甭管那客忤是否为改头换面的回煞伯,罗青都要早些用上这卷徒解物,早日从卷徒锢桎中解脱出来。
回煞伯的卷徒仪式低劣,禁锢芝麻大小,微乎其微,但体内那股外来祀力,无论如何皆是如鲠在喉啊。
所以罗青在淫卧客栈听闻消息后,径直收拾妥当行李,不再耽搁,骑上踏雪乌骓马,直奔城外而来,待换上一身着装,一张面皮,一个名头,并且解下卷徒后,再去负薪不迟。
卷徒只有封地祀神才有,纵然封地不存,仪式仍不会就此湮灭。而且卷徒与祀神之间的关联,全在祀神一念之间,卷徒更多是附庸物,如一名锲而不舍求偶的糙汉,只图辛劳付出,不求回报。
因此卷徒想要解开仪式链,就要花不小的功夫,三十春收集‘卷徒解物’的诡祀法门、素材,从及笄之年,到半老徐娘美少妇,其中磨耗的韶华光阴以及不为人知的艰苦辛劳,绝不是知物眼讯息中寥寥无几的几行大字能轻易概括的。
罗青扫去杂念,先易后难,拿起画皮,手中祀力汩汩流淌,如一树开枝桠,一根枝干生长出无数的枝叶,着盖面皮之上,凋琢起来面目形象。
成竹在胸,尔后才能下笔挥毫,若说细致,罗青有一副烙在脑子里的前世面貌可画。
与这副皮囊类似,前世他样貌也只中人之姿,不的抓周境祀修都家底殷实。
他实力并未突破抓周,只是借卷徒祀力,拔升了点‘苗’高而已。
将改爵号为‘客忤’的回煞伯朝北方望了望,乱冢之地那笔事关李向风的买卖看来是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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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青站起身,走到窝棚外的踏雪乌骓马旁,自荷囊之中取出一件早备好的素材。
“普通披红霜:喜婚地百姓最爱穿红着赤,因此当地多有红衣染坊,其中绛妃染坊最为出名。祀君时代妃为祀君之妾与诸王爵之妻的称呼。时移世易,如今已没了那讲究。
此披红霜染料乃是绛妃染坊出产,涂抹即干,遇水不掉,刮之不落,乃是凡人染料之极品……”
见识浅的马儿盯着换了模样的罗青,嘶鸣两声。
罗青拎着一小桶的披红霜,手里拿着粉刷,给这匹通体如墨的马儿上上色。
踏雪乌骓不敢反抗,嘴里吃着罗青投喂的紫花苜蓿,乖乖站在罗青跟前,听之任之。
灰鼠一跃至地面,跑到乌骓马身前,唾沫星子乱溅地吹嘘,无非是甚么自己有一块爵地,被奉做了祀神,手下有多少的人马,其中那位第一狗腿子的芙蓉老如何如何恭顺,往后若是逮到了机会,领着你这没出过远门的小马儿去见见世面。
小母马驹配合默契,接连追问,若是去了能不能天天吃紫花苜蓿,能不能天天有人侍候着沐浴,能不能天天游玩……
虚荣心得到大大满足的灰鼠一项项应承下,不忘画龙点睛地提了主人罗青一嘴。说上一句罗青最厌恶好吃懒做、整日嬉戏打闹,不干一点正事儿的马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