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第四个比赛日,江尧一行终于深入到了阿拉伯沙漠的腹地。
视野里的色彩,忽然变得单调起来,那些丛生的绿草不见了,牧羊人不见了,野生动物也不见了。
黄沙漫漫,野风卷地,苍穹碧蓝。
走过一段路,成行的骆驼出现在了视野里。
江尧略减了速度,叶柔听到了那清脆悦耳的驼铃,一下一下,直击灵魂的声音,时间和空间也变得模糊起来看。
那种属于沙漠特有的风吹在脸上,干燥、炎热,无数记忆在叶柔脑海里翻涌……
年少时,她曾做过一个关于沙漠的梦,和眼前的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陆陆续续有车子出现了问题——
翻车的、陷沙的、担车的,时不时就能看到救援来的直升机“轰隆隆”从头顶掠过,巨大的扇叶卷起满地沙粒飞舞。
很快,他们遇到了连绵不断的沙山,车子需要不断地上山、再下山。
沙地上是各种车轮留下的痕迹,你可以跟着别人的轮胎印走,可你永远不知道沙山后面是什么。
也许,你跟着的车轮印,就是某个翻车的倒霉蛋留下的。
但如果盲目开辟新路,你也许就是下一个倒霉蛋。
江尧并没有完全照着别人的线路走,也没有完全开辟新路,他有着敏锐的判断力,如同一只飞跃沙海的鹰。
他的每次抉择都是对的!
叶柔看着他,心脏怦怦直跳。
他们没有翻车,也没有降速。
从高空俯视下来,那些沙山更像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海浪,他们的卡车就是一只巨大的鲸鱼在浪尖上破水而出。
而江尧就是那骑在鲸鱼背脊上的少年。
笨重的卡车,完成了一次次灵活的飞跳,硕大的车轮卷起无数沙砾。
那些因翻车停在路边的人,也禁不住抬头看过来,他们用各种语言发出惊叹声。
叶柔眼里盛满了光。
眼前的江尧,退去了年少时的鲁莽与青涩,变得沉稳又可靠。
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常会感到不安与惶恐。
长大后的江尧,有着令人心安的力量,那是无数次比赛沉淀下来的沉稳、自信与勇气。
在这无垠的沙海里,他们是情侣,也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世俗的喜欢也还在,但她看到了他们的梦想与信念连成了一片。
叶柔禁不住笑了。
江尧掌着方向盘:“笑什么?”
叶柔偏头看他:“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笑了?”
江尧手里的动作没停,嘴角上扬,笑得格外乖张而宠溺:“我就是知道。”
叶柔看着远处金灿灿的太阳:“有些感动。”
江尧语气拽得不行:“嗯,要告白赶紧。”
叶柔:“……”
李堡忽然插进来一句:“尧哥,我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江尧睨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你多余?”
李堡叹气:“哎,我这一路,狗粮都吃饱了。”
江尧“嗤”了一声笑:“那不挺好,晚上和组委会说说,明天不要给你发面包和水了。”
李堡哀嚎出声:“哥,你没有心!”
叶柔彻底笑出了声。
下午的时候,沙漠里忽然起了大风。
黄沙被卷到半空,成了沙暴,明晃晃的太阳被遮住,能见度急剧下降,狂沙从敞开的窗户里飞进来,暴雨一样打在他们的脸上、头盔上。
江尧合上了车窗,但还是晚了一步。
李堡使劲往外吐沙子:“呸呸呸,我嘴里都是沙,这个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江尧随意掸掉脸上的沙,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如果不是在比赛,遇到沙暴,行驶中的车子大多会停下。
但是,他们偏偏就在赛道上……
后面的车还在疾驰,他们贸然停在路上会非常危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能见度太低了。
车子走了有半个小时,狂风才终于转小,细沙悬浮在空中,迟迟不落下来,天空成了黄褐色,末日电影里的开场画面,也不过如此了。
江尧的车速有降下来,但是不久,他们的左后轮发生了爆胎。
十吨重的卡车,在松软的沙地里失去平衡,猛地往后左前方倾斜过去——
那一瞬间,叶柔感觉到身体的重心随车子一起转移到了左边。
李堡扯着嗓门喊:“哥!哥——我们要翻了……”
叶柔的心脏也跳到了嗓子眼——
如果在这里发生翻车,仅仅是依靠他们三个人的力量,是没办法把这个庞然大物拉过来的。
翻车基本就意味着终止比赛……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车手都是采取紧急制动,江尧却反其道而行,他稳稳握住方向盘,一脚油门到底——
巨大的引擎声,一瞬在荒凉的沙漠上响到了极点。
沙子被高速转动的轮胎离心飞迸出去,李堡下意识握住了车顶的把手,一个劲地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叶柔不明白江尧到底要做什么,指尖因紧张,深深地陷在掌心里,汗水从额头滑落到了眼睛里。
江尧看了她一眼,问:“怕吗?”
叶柔吞了吞嗓子道:“不怕!”
江尧痞气十足地笑了下:“叶工,我很怕……要不你告个白哄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