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叶家前,江尧先跟叶柔回了趟他在南城中学隔壁的老房子。
别墅卖掉以后,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搬来了这里。
前两年,南城政府对老旧小区进行了重点改造。
现在,这栋楼看上去比从前干净太多,原本老旧的墙壁变成了白色,难闻的气味没有了,破败的窗户也重新装上了玻璃。
就像衣衫褴褛的青年,忽然换上了体面的衣裳。
叶柔不禁感叹:“这里变化好大。”
江尧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记得这里原来的样子?”
叶柔:“记得。”她全记得。
江尧开门,叶柔跟着他进去。
客厅的里堆满了各种贴了胶带的纸箱,还是之前运来的样子,他一直没拆。
餐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
叶柔停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江尧点了支烟,淡淡地说:“这是我妈。”
叶柔抿唇:“嗯。”
那次跟他去云南,叶柔曾远远地见过,江尧的容貌很大程度上继承了母亲。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张照片上许久,烟雾笼罩着他摸俊脸。
“我妈出车祸的时候,我正好在法国比赛,我爸根本没告诉我,等我回来,她已经火化了。我以为我不会为她掉眼泪,但是那天还是哭了。”
他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说这些事。
叶柔仿佛在眼前看到了那个泪眼婆娑的少年。
她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指尖。
江尧夹着烟的手在她额头上碰了碰:“也是那天,我对她的恨意忽然消失了,脑子想的都是小时候她对我的好……”
叶柔一把抱住他的腰。
江尧在她头顶抚了抚,声音低低的:“小玫瑰,她死后,我才发现自己长大了。以前看书里说,父母在我们才有归处,我只认为是狗屁不通,后来觉得真是这样,他们不在了,我们就没地方扮演孩子了。”
叶柔的眼泪渗出来,打湿了他的衬衫。
江尧搂住她,在她后背抚了抚:“叶柔,我希望你能一直有归处,一直做孩子,不要像我这样。所以,你爸再讨厌,我也愿意去见,也愿意去哄。”
叶柔不知道怎么的,哭得更凶了。
桀骜不驯的猎鹰,心甘情愿为兔子收起了锋利的爪子,去做猎豹的俘虏。
这样的江尧,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许久,江尧把她拉出来,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行了,别哭了,一会儿赶不及上你家吃饭。”
江尧去了房间一趟,再出来时,手里抱着个红色的木盒。
这个盒子原本是她的。
几年前的雨夜,她曾悄悄将它塞进袋子,带出了叶宅。
现在看到它,叶柔忽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你当初是怎么找到它的?”她虽然典当了玉如意,但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南城的典当行就那么几家,不难找。”
“他们不是不透露信息嘛?”叶柔记得之前和苏薇薇一起去典当行时,他们就是这样说的。
江尧:“巧了,我有个玩赛车的朋友,他做生意,长期跟这些典当行打交道,有点门路。”
“难怪……”
江尧捉了她的手,将那红色的木盒放到她手里:“喏,现在,物归原主了。”
那盒子沉甸甸的,叶柔的心也是。
她抬眉看了他一眼,“江尧,你现在把它给我,不会是要划清界限吧?”
江尧抬起她的下巴,指腹在她下巴上按了按,痞痞地笑:“我哪里舍得?价值两亿的宝贝呢。”
叶柔笑:“那你干嘛要还给我?”
江尧:“现在给你,等把你娶回家,不又回来了。”
叶柔踮起脚尖,在他脸上捏了下:“最好是这样,不然以后你去哪个车队,我就跳去哪个车队,保证你每次上路掉轮胎、掉零件、发动机冒烟、钥匙打不着火。”
江尧捉住她的手亲了亲:“真狠,在这儿等我呢?你当初学机械,是不是就为了这一手?”
“当时没想到这么多。”叶柔笑。
江尧吻了吻她的唇:“现在想到了?”
叶柔故意学着他平时说话的语气说:“现在这叫学、以、致、用。”
*
中午十一点半。
叶柔、江尧二人到了叶宅门口。
叶朗板着脸出来,手里握着根皮带,贺明舒脸上也是一脸惊惧。
“跪下。”叶朗声音严厉,不容任何抗拒。
叶柔把手里抱着的盒子递给贺明舒,在地上跪下了。
“叶柔,你的名字怎么来?”叶朗问。
“祖母起的。”叶柔答。
“你说说是什么寓意?”叶朗的声音很大,满院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叶柔低着头,吞了吞嗓子说:“温柔敦厚而不愚。”
“我问你,你做到了几样?”
叶柔吸着气:“一样没做到。”
江尧见状,也跟着她一起跪了下来。
贺明舒惊住了。
之前,叶朗找人查过江尧,他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性格,尤其骄傲张狂。
现在竟然肯为了叶柔放下了骄傲与自尊。
叶朗冷冰冰地看着江尧:“这是我的家事,你跪什么?”
江尧:“柔柔有错,我更有错的,因为我,她才会拿嫁妆出门典当。叔叔您要是打人,先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