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持续到晚上零点,杨沅沅的男朋友来接她,她先走一步。
苏晚青送她下楼,回来的时候坐电梯上来,门一开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谁他妈跟你当炮友只睡你两回的?”
左岸水榭是一梯一户,门口的面积不小,有一方小小的露台,苏量依和翟绪两人就站在露台的栏杆边,看表情,气氛还挺凝重。
话是翟绪说得,苏量依正低头抠指甲,两人都喝了酒,身上弥着淡淡的酒精薄味。
去年年初的婚礼过后,苏晚青本以为这两人会有什么,可没过多久翟绪就去相亲了,苏量依也谈起了恋爱,她大半年忙工作,一年忙着怀孕生孩子,跟这两人分别见过不少次,可同时见面的机会却不多,因此也不怎么清楚他们的关系。
从电梯里出来,几人对视了一眼,苏晚青缩了缩脖子,不太想管闲事,说了声“我什么都没听见”,然后就溜回了家。
客厅里,沈梳音独自盘腿坐在地毯上玩手机。
闻宴祁和梁蔚轻坐在后面的沙发上,初秋的节气,闻宴祁为了抱孩子方便只穿了件套头卫衣,梁蔚轻应当是工作结束直接过来的,身上的绀青色衬衫袖口卷至手肘处,他这周要去趟东南亚,想借用闻宴祁的法务团队,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语气平淡,面容清冷,气场看起来很合。
电视机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没有一个人分心去听。
苏晚青走过去,沈梳音注意到她,立刻站了起来。大约是盘腿坐久了,一下没站稳,梁蔚轻余光瞧见她晃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扶,看见她扶着沙发站稳后,又漫不经心地把手缩了回去。
全程没有一句话,苏晚青看在眼里,朝沈梳音招了招手。
两人避开沙发上的男人进了影音室,那里隔音好,但沈梳音还是不放心,随意挑了个片子看,等声音出来,她才托着腮看向苏晚青:“怎么样晚青姐,宴祁哥答应了吗?”
她自己也知道翟绪不会同意,没那个勇气去硬钢,于是迂回地请求苏晚青帮忙,到时候等她表白,把这件事摊开,就让闻宴祁去劝自家哥哥。
苏晚青刚刚进来时端了盘水果,她塞了颗圣女果到沈梳音嘴里,也没说结果,只是低声问她:“你确定你对他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吗?”
沈梳音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宴祁哥也不同意,对吗?”
“他同不同意不重要,”苏晚青帮她把分叉的刘海顺了顺,依旧是轻声细语,“你要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说出来以后,不仅你和蔚轻哥可能回不到从前,就连你哥和他的关系也可能会受到影响。”
沈梳音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的。”
“我知道说出来以后,你们都会这么问。”沈梳音眼睫垂下去,“说实话,我自己也分不清楚,蔚轻哥对我确实很好,除了我哥和我爸以外,他也确实是我最信任的男人你们怕我分不清依赖和喜欢的区别,这我理解。”
顿了几秒,她突然又抬起头,“可我只知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就算那份喜欢是出自于对他的依赖,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呢?我不去喜欢对我好的,难道要去喜欢不正眼看我的男生吗?”
“晚青姐,不管我因为什么喜欢他,但我现在真的很确定。”她握着苏晚青的手,摇来晃去地笑,“你知道吗?我现在不化妆都不好意思见他啦,这要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呀?”
她的逻辑和她本人的性格一样,简单又纯粹。
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尚且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愿景,都不是只凭你许下肝脑涂地的决心就能达到的。
苏晚青无意泼她冷水,也不想干涉她的选择,于是道:“那你想做就去做吧。”
“你会帮我吗?”
“帮你。”苏晚青按着她的手,抿了抿唇,“帮你给你哥准备好降压药。”
沈梳音捂着嘴又笑开了,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般明亮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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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人都送走,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
苏晚青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闻宴祁从玄关处走回来。
“梳音怎么走得?”她问。
闻宴祁把客厅的电视关上,朝她走过来:“梁蔚轻开车送她回去。”
“翟绪呢?”
“忙自己的事去了。”
“”苏晚青有些无奈,“他就这么放心梁蔚轻?”
闻宴祁走过来拉她的手,叹了声:“梁蔚轻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沈梳音还不到十岁。”
别说翟绪想不到这层了,梁蔚轻他本人就不可能接受。
老梁这人和翟绪不一样的,翟绪是有什么说什么,憋不住事儿的人,梁蔚轻性格比他沉稳,当初喜欢赵荟西硬生生憋了好几年,但凡他自己认定的事,压根不需要了解别人怎么看,他跟翟绪的关系不比闻宴祁跟翟绪差,照顾沈梳音纯粹是因为从小看着长大,习惯性地关照爱护,跟男女之情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苏晚青跟在他后面走进卧室,不由地忧心忡忡,闻宴祁回过头看见她的表情,有些好笑似的:“再怎么说她也成年了,好不好的,总要自己经历才知道。”
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人的观念完全契合,就像当初doris的事情一样,苏晚青不喜欢干涉别人的决定,闻宴祁也如是。
人生短短几十年,体验卡的时间都是有限的,谁也没到这歌的ktv,硬生生唱了七八遍,把苏量依本人都唱去了卫生间,拿了卷卫生纸企图塞他嘴里,物理施法打断。
两人对视了几秒,都沉默下来。
早该想到的,身边这群人谁的话最多。
出差这一周,闻宴祁的日子看起来很不好过,苏晚青放下杯子,圈住了他的脖子,又开始了她的花言巧语:“老公,你辛苦了。”
苏晚青这一年已经三十出头了,可在闻宴祁面前,还是时不时地撒娇卖乖。
她知道的,他就吃这一套。
闻宴祁果然掐着她的腰,眉梢挑起几分:“辛苦不至于,就是有个事儿得跟你商量一下。”
苏晚青后腰靠在操作台上,一边看客厅的小人儿,一边抵着他的胸口:“说。”
“苏堇禾小姑娘马上快六岁了,可以有自己的卧室了。”
“”苏晚青知道他在想什么,压着笑意,“她自己说得?”
闻宴祁松开她,朝茶几抬了抬下巴,落落大方地开口:“不信你问。”
苏晚青笑着瞥了他一眼,还真问了:“苏堇禾。”
小家伙头也没回:“妈咪!”
“你晚上想自己睡吗?”
“想!”她转过头,圆圆的小脸上挤出笑,“爸爸说如果我自己睡,他就带我拼迪亚哥的拼图!”
“”
闻宴祁气定神闲地回看她,丝毫不慌:“过程不重要,结果就是,她不想跟我们俩挤一张床了。”
好一个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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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阵子忙完,苏堇禾小朋友就正式入学,成为一名小学生了。
第一天放学,两人一起去接的。
这算个大事件,当晚,一家三口去吃了大餐,结束还去电影院看了动画大电影,苏晚青全程打哈欠,情节没看进去多少,六岁左右的小孩表达欲比较旺盛,拉着爸爸的手问个没完没了——
“比格熊真的去世了吗?”
“它妈妈为什么要赶它走?”
“电影里的雪好大,他们会冷吗?”
闻宴祁左手牵着她,右手牵着苏晚青,下楼梯时一边看地,一边分心回答她的问题,还要抽出空问苏晚青:“鸢尾岛度假区那个项目,alex想让你去?”
“你怎么知道?”苏晚青睡意一下子散了,颇为惊诧地看着他。
接手的工作刚忙完,刚要步上正规,方礼苒大约是看她处理得井然有序,就把她的名字报了上去,鸢尾岛的项目是个好机会,如果做成了,就算以后跳槽了也是给履历加分的好经验,苏晚青心动过,可又有些犹豫。
那个项目一旦接手,就不是出差一两周那么简单了,没三五个月忙不下来的,前阵子她忙升职那会儿就有小半年没顾过家了,闻宴祁自然比她多付出了一些,眼下他自己的公司也面临重大调整,因此,当alex把她叫去办公室问她意向的时候,她没立刻答应,只说考虑两天。